清途R 作品

16、十五分熟

    從廁所洗完手出來, 唐洋正在唱情歌,薛與梵將腳邊的垃圾桶踢到旁邊,專注的欣賞被挨著她落座的周行敘打斷了。

    “你會唱歌嗎?”薛與梵有些好奇。

    唐洋唱到歌曲高潮那部分, 音量如同海嘯瞬間把薛與梵的聲音一個浪花拍死在了沙灘上。

    周行敘將臉側過去, 耳朵對著她:“什麼?”

    包廂裡光線昏暗,老歌經過時間的沉澱總更有韻味,歌詞在唱‘忘掉愛過的他,當初喜帖金箔印著那位他’, 原唱的和聲混著唐洋的聲音意外的很好聽。

    “我說。”薛與梵湊到他耳邊:“你會不會唱歌?”

    他聽清楚了,轉頭的時候人沒有靠回去, 臉與臉之間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鼻息交織在一起,那包廂裡的空調似乎一下子就超功率運轉了,帶起薛與梵一身的細汗。

    周行敘說:“沒有他們唱得好聽。”

    沒說不會唱,這話留了一個尾巴給薛與梵去抓。周行敘看著視線裡的人,眼睛一亮, 饒有興趣的模樣:“那你等他們唱完了要不來一首?表演表演?”

    薛與梵心裡打著小算盤,他沒拒絕,只是人慵懶的拿了個抱枕往沙發椅背靠,抬手將抱枕塞到薛與梵身後,講話的聲音不大,被唱k的聲音蓋住了, 只能看見他動了動嘴巴。

    薛與梵靠過去,他給她塞抱枕的手臂還沒有收回去,她往後一靠,半巧不巧的像是坐進了他懷裡:“說什麼?我聽不見。”

    周行敘聞見突然出現的柚子味,喉結滾了一下, 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好。”

    然而,薛與梵低估了酒足飯飽催人眠,也忽視了在酒吧那大半杯雞尾酒在此刻催化睡意起了關鍵性作用。

    那頭勁歌情歌都來了一遍,薛與梵窩在沙發上照舊睡得下去。周行敘玩了一會兒手機,久久沒察覺到旁邊的動靜,耳邊傳來的是純背景音樂。

    抬眸,左任拿著麥克風在給他使眼色,周行敘扭頭才發現薛與梵枕著沙發扶手,不知道睡了多久。

    那群人準備歇場了,問要不要叫醒她。

    周行敘走過去

    ,拉起她的手,因為睡覺,手暖暖的。就十根手指,戒指倒是套了好幾個。

    各種款式,而且卡在各個位置。有指節上的,有指節下的。

    他將燈光擋住了,影子投在她身上。睡著的薛與梵和醒著的時候還是稍微有些反差感。睡著的人多了一絲幼態,臉頰上的肉看著手感極佳。

    周行敘將她手握在自己掌心裡,晃了晃她的胳膊,入耳是夢囈一般的哼唧聲。她蹙著眉,妄圖在沙發上翻身繼續睡。

    沒人叫人起床只叫一次的,可左任就看著周行敘叫了一次沒成功後,放棄了。

    對他們說:“你們先走吧。”

    -

    薛與梵驚醒前,夢見自己懸崖旁邊走路,雖然不知道夢裡的自己為什麼要腦抽的走在懸崖旁邊作死。

    但下一秒,夢裡的她腳一滑,從山上掉了下去。現實中的她腿從狹窄的沙發上掉了下去,夢境和現實重合,一瞬間的失重感讓薛與梵驚出一身汗。

    一杯悶得配一個酒嗝,一覺之後也要配一個懶腰。

    只是腳繃直了之後,手往上一伸,碰到了什麼東西。

    薛與梵立馬從沙發起來,視線對上了一張笑盈盈的臉,他拿著手機,不知道坐在旁邊玩了多久。

    “醒了?”許久沒講話,周行敘嗓子啞啞的。

    薛與梵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環顧著四周,入目是昏暗的包廂,麥克風和點歌機前都沒有了人。

    視線一掃,看見了面前茶几上的一個蘋果。

    薛與梵伸手去拿,蘋果放在她掌心裡,她朝著周行敘晃了晃蘋果:“給我的?”

    周行敘:“只剩下沒有包裝的了。”

    像是答非所問,但又帶了很多信息點,應該是她睡著之後去買的,本來就說過不需要了,但是他還是特意去買了一個給她。

    薛與梵看著手掌心裡那個蘋果,普普通通,大概是丟在蘋果堆裡打亂後再也找不到的那種。問他:“幾點了?”

    周行敘把手機鎖屏對著她,快凌晨四點了。

    薛與梵一時間覺得可惜:“都過了平安夜了。”

    周行敘沒講話,拿著手機面部解鎖沒有成功,他無比嫻熟的輸入了

    密碼,點開相冊後,給她看了張照片。屏幕的正中間是沙發上遨遊夢境的人,一起入畫面的是茶几,以及茶几上那個蘋果。

    再上面是拍攝的時間。

    昨天。

    下午11:58分。

    平安夜最後兩分鐘。

    他說:“我送的時候可沒有過。”

    還好,照片裡她睡相及格了,薛與梵下意識的抓了抓頭髮整理了一下睡醒後的樣子。周行敘收回手機,歪頭看她。

    薛與梵把蘋果放在自己腿上,兩隻手順著頭髮,欲蓋彌彰的小動作將她的羞赧擋了個三四分:“你居然用十二小時制的。”

    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下午11:58分,不是23:58分。

    周行敘扶額,笑得很無奈:“你關注點很奇怪。”

    頭髮順完了,沙發上睡了一覺之後,渾身都不太舒服。薛與梵轉著手裡的蘋果,下意識的看向周行敘:“你睡了嗎?”

    “沒有。”周行敘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拔掉,隨手摺著手機數據線塞進衛衣的口袋裡。

    “你怎麼不睡一會兒?”薛與梵打著哈欠:“因為我磨牙打呼嚕了嗎?”

    聽她自損,周行敘也不說她睡覺其實很乖,好久都不會翻個身,彷彿能用一個姿勢睡到天亮。

    他笑:“是的呀。”

    薛與梵擰起眉頭,不太信。這麼多年宿舍生活,她從來沒聽室友說過她睡覺動靜大。懶懶坐在原位,像是脫力了一樣,也不知道周行敘一晚上沒睡怎麼還有精神的:“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周行敘想了想,給了個模糊的答案:“十點多吧。”

    “你怎麼沒叫我起來?”薛與梵記得那時候自己應該睡了沒多久。

    “叫了,沒叫醒。”周行敘活動了一下脖子:“這個點早餐店也開門了,要不要吃完早飯我送你回去?”

    薛與梵點了點頭,點完頭就往沙發另一邊躺下去:“好。”

    他中途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拎著從便利店買的洗漱用品。刷完牙出來,將洗手間讓給他。包廂的幕布上正隨機放著歌曲的mv,無聲的畫面只有光線明暗在空間裡不斷變化。

    他的外套脫了放在沙發上,薛與梵看見衣襬

    馬上要拖在地上了,伸手幫他拿起來,卻發現外套外面有些潮溼。

    薛與梵把外套鋪開放在沙發上,整理的時候周行敘已經洗漱完了。

    負著手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怎麼了?”

    “你外套外面怎麼潮潮的?”

    周行敘沒在意,走過去把外套拿了起來穿上:“外面有點雨夾雪。”

    “雨夾雪?那今年應該很早就會下雪吧。”薛與梵是首府本地人,見了二十多年首府的冬季,對冬季常有的雪總沒有南方人那麼熱情。

    刺骨的寒風在推開店門的那一刻鋪面而來,薛與梵握緊了手裡的蘋果,不禦寒的大衣成了寒意來襲是立馬繳械投降的懦夫,她吸了吸鼻子跟在周行敘身側。

    難怪他買完東西回來,外套會溼掉。這雨夾雪一點都不小。

    周行敘注意到了她哆哆嗦嗦的樣子:“你在店裡等我,我把車開過來。”

    五點多的首府,天還沒亮。薛與梵重新推開店門,ktv前臺的服務員在打盹,四下安靜的不得了,沒有了高峰期的鬼哭狼嚎。

    門外的天灰沉沉的,這不是一座適合觀賞夜空的城市,象牙塔和霓虹燈扼殺了記憶裡的一片繁星,這是高速文明的代價。

    老城裡的早飯店已經亮起了燈,電車線切割著天空,在家庭社會雙方面付出和被壓榨的角色已經準備起床了。

    突然想到,在自己睡著之前周行敘答應自己要唱歌的,但忘記講‘明朝有意抱琴來’的人是她。

    有人說低音嗓的人最適合唱情歌,不知道他會不會唱。

    他的車進入了視線裡,最後靠著路邊閃著燈在等她。薛與梵推開店門,加快了走過去的腳步。

    車裡的暖氣正在製造,薛與梵睡著的時候忘記把外套脫了,現在算是吃到了要風度不要溫度的苦頭。

    “早飯吃什麼?”周行敘慢慢看著車,想等她說出來之後,好決定自己等會兒走哪條車道。

    “我還好,不是很餓。”薛與梵繫好安全帶,看著感應式的雨刮器沒有節奏的掛著前擋風玻璃:“你呢?一晚上沒睡不困嗎?”

    “那我送你回學校。”周行敘胃口

    一直都很一般,早上如果不是上課去的早了,不吃或者隨便吃吃都是常態。

    薛與梵不知道他是什麼做的,一晚上沒睡精神還這麼好。反正車裡暖氣慢慢打足之後她又困了。打了一個哈欠,嘴巴里都是牙膏的檸檬味道。

    腦袋自然的朝著一邊垂著,打到第三個哈欠的時候,她最終在周行敘非常不錯的車技中再一次睡著了。

    這次她一睡著周行敘就發現了。趁著紅綠燈的間隙,他幫薛與梵調了一下座椅,她大約是家長口中有福氣的人,吃得下睡得香。

    車開進學校沒有多大的問題,他把車停在離宿舍區最近的車位。

    薛與梵睡在副駕駛上,手裡還握著昨天夜裡他特意出去買的蘋果。

    這事算他越了線,昨天晚上買完蘋果,寒風鋪面朝他襲來,把他吹清醒了。他本意是報復周景揚的,她到底是無辜的,把人玩了,多少會遭天譴。

    雖然周行敘不太信蒼天有眼,天道好輪迴。

    蘋果擺在她腿上,原本拿著蘋果的兩隻手因為睡著了,也慢慢鬆開了,像是護寶一樣放在蘋果兩側。

    周行敘還是像昨天晚上叫她起床一樣,將自己手塞到她掌心裡,只是現在她手冰冰涼,一點也不像昨天晚上睡著是一樣暖乎乎的。

    他沒怎麼和女生牽過手,記憶最深刻是小學的時候,在某一年做完廣播體操還要跳舞,這舞蹈成為了不少男女生牽手的契機。

    但時間已經久遠到周行敘都不記得和他牽手的小女孩是誰了。

    好像是坐在他後面那個女班長,又好像是音樂課代表。

    聽薛與梵說起她的專業,又是鋸子又是錘子銼刀的,但她手裡一點老繭都沒有。周行敘把玩著她手指上戴著的戒指,細細的麻花款式指環,很簡單。

    他到最後都沒有叫醒薛與梵,還是她自己醒的,這一覺睡到了天徹底亮了。

    脖子上的痠痛感明顯,薛與梵下意識的抬手想揉一揉,只是胳膊一動,她才發現有一隻手被人牽著。

    男生的手,很大也寬厚。因為彈吉他,指腹上有繭子。

    他的椅子放倒在和

    她差不多的位置,薛與梵一轉頭就看見了他側著的臉,倒底也是個人,他眼底也有一些烏青,是昨晚沒睡好覺的證明。

    睡顏沒有觀察幾秒,他因為薛與梵手上的動靜醒了。

    左手抬起,搭在他額頭上,醒神了幾秒後,他才按下座位的調節按鈕。薛與梵反握了他的右手,故意五指用力了幾下。

    是叫她起床的時候,牽的手。後來看她手太涼了,暖著暖著他自己也睡著了。

    她睡意濃著,看著牽著的手,傻兮兮的笑了一下,眯著眼睛看著他:“周行敘,你牽我手。”

    周行敘恩了一聲,也沒什麼好辯解的:“我本來還想給你脫衣服的。”

    話講得太直白反而不能叫人想歪:“等會兒下了車,你就知道冷了。”

    手最後還是鬆開了,薛與梵兩隻手溫度完全一個天一個地。看著車窗外那個正隨著寒風搖曳的樟樹,薛與梵吸了吸鼻子:“慷慨赴死去了。”

    他笑著從車後排拿了條圍巾給她:“繫上吧。”

    一條灰色格子的圍巾,手感摸上去很不錯,用不同顏色細線編織出來的品牌logo,富貴得很。

    圍巾對她來說稍微有些大了,薛與梵解開安全帶,提醒他回去路上小心。寒風陣陣,薛與梵將臉埋在圍巾裡,全新的圍巾沒有什麼味道。雨夾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只留下溼漉漉的地面。

    走了幾步之後,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他還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