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笨蛋 作品

111、番外 靳少奇遇記(bl向)

    光彩熠熠的金色雕花吊頂下, 是佔據了一整面牆的西式壁畫,整幅畫色彩濃豔,描繪著空靈靜寂的天堂景象, 雲朵瑩白。

    豪華的真皮椅背是沉沉的黑, 此刻深深陷下, 緊貼著年輕男人的脊背。

    黑色耳釘上漫過夕陽的光彩。

    靳少遠保持著靜止的坐姿, 沉默地望著門口的方向。

    靳少遠原本以為, 今天霍燃來找他, 會露出憤怒不已的表情,跟他大吵一架, 說不定還會把昨晚收到的玫瑰帶來, 甩他一臉之類的。

    其實他並不喜歡霍燃,只是覺得好玩, 明明擁有著高高在上的家庭背景和自身條件,卻從不踏進風月場, 對霍振東的生意也毫無興趣, 儘管他回國後跟圈子保持了距離, 但所有同齡人都在談論他, 每個人都在好奇霍燃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到底喜歡什麼。

    一開始送花去霍燃的公司, 完全是個意外, 靳少遠本來是想送給霍氏一個新來的員工的, 結果不知出了什麼差錯, 送到了霍燃那裡。

    霍燃當晚就給他發來了消息, 措辭委婉地問他是不是搞錯了。

    那時候靳少遠正在參加一個泳池派對,飛濺的水花打溼了男男女女身上薄薄的布料,顏色豔麗的雞尾酒杯映出一張張靡麗的笑臉。

    金髮碧眼的女人熟練地剝開他的襯衣釦子, 耳鬢廝磨,香水的氣味依附著滑動的喉結。

    他知道對方的嘴唇下一秒將要印在哪裡。

    千篇一律。

    一種莫名抽離的空洞感漸漸蓋過了永無休止的音浪。

    靳少遠忽然覺得很無聊。

    所以他推開纏上來的女人,刪掉了原先打下的抱歉,回覆霍燃:沒搞錯。

    然後他給霍燃送了一個月玫瑰花,每天親自挑選,摘掉不夠完美的花瓣,又親自送到霍氏,然後在會客室裡等待大概率不會出現的霍燃。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也許是自己的辦公室待膩了。

    把偶然發生的錯誤當成一件似乎正確的事去堅持,也挺有趣的。

    可惜自稱是直男的霍燃始終不為所動。

    日子一長,靳少遠便覺得沒意思了,正要放棄的時候,順手查了查霍燃最近的動靜,才發現這樣一個潔身自好遠

    離圈子的老古董,忽然間找了個男朋友。

    於是就有了昨晚送到霍燃私人住所的玫瑰花,也就有了兩人剛才的那段對話。

    霍燃居然說他要去超市買菜,為了跟戀人做一樣的晚餐。

    靳少遠覺得這種行為簡直不可思議。

    但對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和那天帶著男朋友在燕平遊玩時被拍下的照片一樣,充滿了一種看起來像是幸福的東西。

    所以靳少遠問出了一句他曾以為永遠不會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話。

    “談戀愛真的很快樂嗎?”

    而霍燃臨走前拋下的答案還在耳邊迴響。

    “不是談戀愛快樂,而是真心對待一個人,就會很快樂。”

    真心對待。

    漂亮的場面話。

    他說過很多次,對那些早已忘了面孔的人。

    靳少遠的腦海裡翻湧著許多模糊不清的往事,呼吸隨之凝滯,直到被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他回過神來,掃了一眼,隨手接通。

    “遠哥,晚上十點dst,來不來?”

    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平時經常在一起瞎混的朋友杜烈。

    靳少遠沒什麼興趣:“不來。”

    “別啊遠哥,怎麼著,心情不好?”杜烈笑道,“我聽朋友的朋友說,晚上有個大美人要過來,是頭一次來,包你沒見過。”

    靳少遠扯了扯嘴角:“你這是倒了幾手的朋友?”

    “哈哈,不重要,來唄,我開臺,就當散散心了。兄弟這次真沒誆你,我那個朋友眼光很高的,不是隨便亂說……”

    在杜烈的絮絮叨叨裡,靳少遠也不記得自己應了些什麼。

    跟前天,上週,或者更久以前發生的對話,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每一天都差不多。

    夜晚的體育路,到處都是迷濛的射燈和嘈雜的人聲。

    靳少遠出現在夜店門口,立刻被早就候在門口的銷售迎了進去。

    他的確沒有玩的心情。

    但除了這裡,也沒什麼地方可去。

    一進場子,耳旁便填滿了鼓譟的音樂聲,震得心臟轟然作響,煙味與香水味交織,暗夜裡熱鬧的天堂。

    杜烈見到他沉默的神情,稀奇道:“今天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靳少遠

    本想說些什麼,又覺得從無說起,最後只是隨手拿起一支插在透明冰桶裡的試管形雞尾酒,一飲而盡。

    他喝了一支紅色的,剩下還有六支其他顏色,連起來便是一道彩虹。

    一晚上,靳少遠都懶得動臺子上的名貴洋酒,專心給自己灌著平常用來哄小姑娘的試管酒。

    一群狐朋狗友也都看出了他的異樣,不再勸他,也省了幫他找樂子的心,任他獨自發洩著情緒。

    在喝了不知道多少道彩虹之後,眼前五光十色的液體終於長出了模糊的光暈,舞池裡扭動的人們也成了一道道幻影,腦袋開始感受到眩暈,意識一併逝去。

    徹底喝醉的靳少遠總算覺得滿意。

    現在他只想睡覺。

    只需要想這一件事的感覺很好。

    “走了。”

    他起身,跟杜烈等人道別,杜烈連忙揮手招來相熟的銷售:“你等會兒,別急著走,我讓老金叫人給你開車。”

    靳少遠似懂非懂地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隨手向後丟去。

    “唉喲!”杜烈接得很準,“別亂跑啊祖宗!”

    靳少遠沒有亂跑,他只是想提前找到自己的車,進去清靜一會兒。

    夜店後面的停車場裡滿是豪車,靳少遠被絢爛的七彩填滿了大腦,記不起來自己的車是什麼顏色了。

    好像是紅色,又好像是藍色。

    最終他在一輛造型優雅的白色跑車旁停下,試著伸手拉了拉車門。

    開了。

    原來他今天開了一輛白色的車。

    靳少遠搖搖晃晃地坐進了後排座位,安靜地等著代駕過來。

    晚風裡,方斯白的電話通到一半,在好友的聲音裡,開始走神思考另一個問題。

    “我好像沒有鎖車。”他的嗓音優美而中性,“不說了,我要回去看看車。”

    “不是吧,你現在掛電話的藉口已經變得這麼敷衍了嗎?”

    方斯白捏著手機往回走,他吹了會兒風,大腦清醒許多:“我認真的,車鑰匙好像都沒拿,一會兒要是被開走了,你賠我?”

    “你都沒出停車場,怎麼可能,那裡沒有膽子這麼大的賊,放心。”

    “你鼓動我過來玩的時候,還說這家夜店裡不會有上來就動手

    動腳的低素質客人。”

    “……我錯了哥哥,我應該過來護駕的,今天真的是臨時有事。”電話那端的人果斷轉移話題,“我知道的小道消息都告訴你了,怎麼樣,想好選哪家了嗎?”

    “想不好,品味都差不多爛,我更想明天就飛回去。”

    隨口抱怨著,方斯白走到愛車附近,眼尖地看到後排車窗被搖下了一半。

    思考了一秒鐘,方斯白丟下一句“準備好買車錢”,就掛了電話。

    這個偷車賊似乎不是很聰明,一直停留在原地沒有動靜。

    也可能是個上錯車的醉漢。

    方斯白觀望了片刻,慢悠悠地走到被搖下的後車窗旁,朝裡望去。

    裡面有個陌生男人安靜地坐著,頭靠在另一側的窗玻璃上,似乎睡著了。

    還真是個醉漢。

    方斯白松了口氣,隨即用力地拉開車門,準備把人拖出來,丟到地上自生自滅。

    那人被他的動作驚醒,微微直起了身子,茫然地看著他。

    他顯然喝得很醉,酒氣燻然,耳畔透亮的黑曜石與夜晚同色,被睡意溼潤的眼睛裡是一片曠野,不見方向。

    在車內幽暗的空間裡,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直到方斯白打破了寂靜。

    他冷冷道:“看什麼?”

    那人聽到他的話,像是認真地思考了很久,才出聲回答。

    “彩虹。”

    奇怪的答案落進了一片暗沉的車後座。

    他坐在寂寥的黑夜裡,凝視著車外的方斯白,又重複了一遍:“在看彩虹。”

    在遐想與清醒交錯的尾音裡,時間彷彿靜止了,短暫地駛入另一條軌道,天邊垂落虛幻的彩虹橋。

    方斯白停下了一切動作,靜靜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他車裡的陌生人。

    相隔不遠的世界裡,不知疲倦的人們仍在縱情聲色,溺於喧囂。

    幾十公里外,莫名其妙被掛了電話的朋友,又收到了一張莫名其妙的照片。

    [方斯白: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朋友定睛一看,不禁發出了詫異的聲音。

    他還真的知道。

    斑斕的夜色漸漸變得稀薄,晨光熹微。

    靳少遠醒來的時候,按著宿醉後疼痛的腦袋,發現自己身處酒店的豪華客房。

    他像是

    走進房間倒頭就睡,連被子都沒蓋,皺皺的衣服上泛著難聞的酒味,手機和錢包擺在一旁的床頭櫃上。

    靳少遠恍惚了一會兒,確認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酒後發生的事,除了頭痛也沒有別的異樣,索性不再想,讓酒店管家送一套新衣服來,然後洗澡,吃早餐,下樓。

    退房時,靳少遠都懶得問是誰幫他開的房。

    反正喝醉後有人送他來酒店,他混得不算太糟。

    至於是誰送的,並不重要。

    他很快忘記了這個插曲,那天被霍燃的話勾起的心緒,也轉眼就消弭在了無波無瀾的生活中。

    最近公司裡有兩個重點項目。

    一個是霍氏主導的tod項目,即將在晉北開始實地考察,作為長期以來的合作伙伴,靳少遠家的公司也參與其中。

    另一個是公司旗下的中高端服飾品牌vie即將參與時裝週,vie和幾家同檔次的品牌為了搶奪國內市場份額,打得正熱鬧,這次時裝週算是一個重要的展示平臺,不能落了下風。

    於是從各種聽起來玄之又玄的服裝設計概念,再到走秀模特,乃至珠寶配飾,每一樣都誓要壓倒對手。

    尤其是相當吸睛的珠寶配飾這一塊,這群競爭對手幾乎同時盯上了一位聲名鵲起的年輕設計師,剛在國際上拿了知名大獎,無論是實力還是名聲,都是最好的選擇。

    幾家公司從電話郵件到面談輪番轟炸,總算把這個很有性格的設計師哄回了國內,但不知道最後會花落誰家。

    靳少遠從父親那裡得知,他對vie表現了比較明顯的興趣,今天會來公司聊聊。

    由於不堪花擾的霍燃通過霍振東跟他爸告了狀,靳少遠被罵了一頓,停了一張卡,還被勒令最近要好好待在公司,不許亂來。

    所以今天的會靳少遠也得去旁聽,雖然他對所謂的珠寶華服毫無興趣,早就看膩了。

    寬敞的會議室裡,各個部門的人提前就位,等待著那位設計師的到來。

    靳少遠正襟危坐,難得看起來很正經,腦海裡卻是一片荒漠,什麼也沒有。

    他在發呆。

    耳旁低低的交談聲逐漸遠去,他的目光沒有焦點,空洞地散開。

    直到視線盡處出現一道人影。

    靳少遠一眼便看到了來人極為出色的容貌,鼻樑高挺,眉眼昳麗,彷彿天生便有聚光燈照耀,能奪走所有人的目光。

    會議室裡的空氣登時寂靜下來,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眼神掠過靳少遠時,彷彿笑了,眼尾微微上揚,斂盡流光。

    隨即他抬手看了眼表,淡淡道:“十點差一分,準時到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斯白。”

    他的聲音猶如最清冽的泉水。

    一整場會議下來,靳少遠什麼都沒有聽進去,他的記憶始終停留在荒漠褪去的那一刻。

    方斯白。

    他之前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但他的胸膛裡湧起前所未有的惶然和悸動。

    靳少遠對這種感覺很陌生。

    也許是因為這個人長得很好看。

    沒有人不愛美。

    可和過去單純被美色所吸引的時候比起來,好像又有什麼不一樣。

    靳少遠不自覺地盯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散會的時候,儘管方斯白挑剔頗多,大體上還算是相談甚歡,敲定了和vie的這次合作。

    vie負責人與方斯白握手,繼續攀談著什麼,等他說得差不多了,靳少遠從位置上起來,猶豫片刻,覺得應該講點禮節,於是主動伸出手。

    但方斯白沒有回應。

    “你看了我很久。”他神色冷淡,“你在看什麼?”

    靳少遠怔住。

    他沒有答案。

    方斯白凝視他半晌,泛著琥珀色的眼眸裡透出一絲輕蔑,尖銳地刺進他的心臟。

    然後他轉身離開。

    靳少遠一直沒有忘記這個眼神。

    幾天後,方斯白動作很快地把第一版概念稿交了過來,vie負責人看完之後,樂得給之前負責聯絡方斯白的員工許諾了一筆獎金。

    vie這一季主打極簡風,以迎合時下中產階層所謂的性冷淡審美,在配飾上,原本也打算走簡約又保守的路子,儘量點亮充滿空間感的服裝廓形。

    但方斯白卻反其道而行之,他潦草畫下的氛圍圖裡,模特身上的珠寶極盡繁複華麗,卻又恰到好處,像在湛藍海洋上綴滿了白色珍珠,流光溢彩之餘,視線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蘊滿力

    量的平靜海面上。

    他為這個珠寶系列起了一個很簡單的名字。

    迷失。

    清雋的字體斜斜地落在紙面上。

    靳少遠盯著看了很久,漸漸覺得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他想見方斯白。

    以往這種時候,會有人替他去辦事,然後把想見的人帶到眼前,一切都很容易。

    但這一次,他隱約覺得,這樣是錯的。

    紙上乾涸的墨跡靜靜地與他對視。

    靳少遠和方斯白第二次見面,是在他華麗又浮誇的辦公室。

    他跟父親磨了半天,才勉強擠進了vie的項目。

    靳父不太相信他,當然了,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他是真的為了工作而來。

    “我想聽聽你的設計靈感。”

    靳少遠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無端地浮現出一絲緊張。

    應約而來的方斯白,目光越過他豪華的座椅,打量著牆上浮華的壁畫。

    良久,他略帶奚落道:“你是我見過審美最糟糕的人。”

    靳少遠沒有否認:“但是你來了。”

    方斯白淡淡道:“我偶爾會有一些不太理智的好奇心。”

    “好奇什麼?”

    對方漂亮的眼眸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換了個話題。

    “迷失的靈感來源於一個迷路的陌生人。”

    方斯白開始轉而回答他最初的問題。

    “他在清醒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被繁華淹沒。失去所謂的清醒時,才想起自己心裡想要的海洋。”

    這個答案很抽象,但靳少遠似乎聽懂了。

    “他是誰?”

    比起設計原理,他更關心方斯白口中提起的人。

    這個挑剔又高傲的設計師,並不像是會關心陌生路人的樣子。

    方斯白眉眼冷冽,重複了一遍:“一個迷路的陌生人。”

    他們似乎在談論工作,但在莫名凝滯的氛圍裡,所說的一切又彷彿與工作全無關聯。

    “為什麼叫我來?”

    方斯白站在辦公桌對面,比坐在椅子裡的他要高出一截。

    男人佔據了他眼前的所有視野,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像一道高處的深淵,映出他渺小的倒影。

    “因為不太理智的好奇心。”

    在對方強大的氣場裡,靳少遠下意識照抄了他的答案。

    方斯

    白聞言,停頓了幾秒鐘,微微上翹的眼尾裡流瀉出極淡的笑意。

    “這是你審美最好的一刻。”

    他說。

    見過方斯白之後,一切色彩便都黯淡下來。

    在越來越濃的好奇心裡,靳少遠一度想要用以前慣用的手段去了解這個人。

    不過在撥出電話讓人去查之前,他及時地停了下來。

    這樣好像也是錯的。

    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原來他曾做過的許多事,都是錯的。

    靳少遠再一次想起了霍燃說過的那句話,此前被他隨意地封存在了記憶深處。

    真心對待。

    他不明白什麼是真心。

    也許他應該試著去明白。

    靳少遠看到了方斯白拿了大獎的設計作品,他只會用美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所以他又找了許多與之有關的報道和資料,想弄清楚美麗從何而來。

    看得多了,他漸漸覺得,自己的審美是挺糟糕的。

    不過思來想去,靳少遠也沒有大動干戈地重新裝修辦公室。

    有樣東西可以時刻提醒著過去那個糟糕糊塗的自己,也不是件壞事。

    他沒有再私下跟方斯白接觸,即使只說過幾句話,他也知道方斯白暫時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金光燦燦的草包和光芒耀眼的藝術家。

    方斯白又一次來公司開會的時候,靳少遠沒有走神,他專心地聽著所有人說的話,儘管有很多話都聽不懂。

    但他覺得滿足。

    他第一次坐在會議桌旁,握著筆,在筆記本上認真地寫下了什麼。

    他低頭記錄的時候,方斯白的視線在他身上悄然掠過,像灼熱的火焰,蹁躚又輕盈。

    就在靳少遠覺得人生變得沒那麼無聊時,他的生活裡出現了一個不算意外的意外。

    聽到手下人彙報工作的靳父不放心他,覺得兒子跟方斯白接觸的時候指不定會弄出什麼事來,把好不容易請來的人惹毛了就麻煩了,索性讓他後天就出發去晉北,提前開始tod項目的考察。

    靳少遠起初想說些什麼,比如這次不一樣,他沒有再亂來,比如他是真的覺得方斯白的設計很驚豔。

    父親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耐道:“

    別再幼稚下去了,適可而止,少給我丟臉。”

    所以他沒有說,選擇了沉默的接受。

    一切高漲的心情,像幻滅的泡沫,在透明的空氣裡碎裂。

    不知道這次出差要待多久,再回來的時候,或許方斯白已經結束工作離開了。

    他沒有太多時間,沒有毫無瑕疵的過去,沒有沉甸甸的靈魂,所以他其實沒有資格去奢望某種緩慢又深邃的情感。

    方斯白很好,而他配不上。

    唯一的不甘心,大概是兩個人之間沒說過太多話,往後想要回憶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什麼鮮明的素材。

    窩在豪華空蕩的房子裡,靳少遠想了很久,決定用最單刀直入的方式,也是所有人眼裡他一貫的伎倆。

    新鮮玫瑰,名貴禮物,曖昧的暗示。

    對於萍水相逢的成年人來說,這是彼此最接近又最疏離的結局。

    方斯白在國內的住處並不在燕平,於是在酒店包了一間套房臨時長住。

    很巧,就是上次靳少遠宿醉後醒來的酒店。

    得知方斯白簽收了花,心情複雜難辨的靳少遠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隱約覺得這裡有些熟悉。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過。

    他沒有多想,踩過柔軟的地毯,敲響了那間特定的房門。

    房門從裡面被打開的時候,靜謐的空氣伴隨淺淡的玫瑰香氣,一併侵入他的呼吸。

    方斯白開門之後似乎都懶得看他,徑直走回了套房裡的辦公間,寬大的桌子上散落許多稿紙和畫冊。

    他坐下,繼續在紙上畫著些什麼。

    一句話都沒有說。

    靳少遠原本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忘了個乾淨。

    他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同樣一言不發地看著方斯白畫設計稿,旁若無人的寧靜神態,卻如此光彩奪目。

    他忽然就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就這樣看著方斯白畫畫,好像也令他體會到了滿足。

    提前送來的玫瑰躺在茶几上,黑色的霧麵包裝紙暗不透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了的靳少遠小聲道:“明天我要出差了,不會再跟這個項目。”

    方斯白這才從紙堆裡抬起頭看他。

    “所以今天來找我?”

    他的語氣很平淡。

    在寂靜中僵持了許久,靳少遠終於道:“對不起。”

    這樣也是錯的。

    他頭一次對旁人親口承認自己的錯。

    方斯白笑起來,鬆開了手中細長的鉛筆,輕輕跌落到紙面上,像落進水中的石子,蕩起陣陣漣漪。

    他走到了靳少遠面前,隨意地拿起了茶几上的花。

    然後沾著露水的玫瑰花束被直直丟進了垃圾桶。

    在錯愕茫然的心情裡,靳少遠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你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重來的機會。

    沙發靠背柔軟地陷下去,近在咫尺的方斯白垂眸看他,溫熱的呼吸便在微涼的空氣裡交纏在一起。

    “你記得我的名字嗎?”

    當然記得。

    漂亮的眼睛裡映出自己的模樣,這次的倒影不再渺小,他佔據了這個人眼前的世界。

    房間盛大又寂寞,所有的熱度都匯聚在一起。

    光線紛澤的髮梢,昳麗矜貴的面孔,夜色朦朧,窗外如墜夢境的萬物,屋內被丟棄的玫瑰。

    他似乎被蠱惑了,低低地念出對方的名字。

    “方斯白……”

    男人俯身到他耳邊,優美的嗓音如流淌的雲,令他想起曾無數次置身其中的空靈壁畫。

    “不要再忘記。”

    白色寂靜的天堂,盛滿了一切即將灑落人間的光亮。

    “那是彩虹裡沒有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每天都在犯困小天使的手榴彈,謝謝佛系玩家、小薄荷、qcumber、是陳陳啊、卮酒、ac.初十、小庭觀魚、樓七、wave、滯滯、abeiabei、既見君子、木兮小天使的地雷,蓋上8月4日特別限定的彩虹味親親戳!

    謝謝玘咋啦、葉錦、諶蘭蘭、洛廣陵.、vintage、嗒嗒噠噠、我有三隻狗、宇宙最帥的容大毛、53938059、顧淵溪、符號、邱夏、uk、冷凝霜、寒凌、夙霓、初瑾、小可愛、若久琳琳、斯殃、大鵝愛喝雪碧233、之桃吱、海狸先生啊、楊掌櫃、secikak、忒瑞西阿斯、荔味、喵喵嗷嗷、西紅杮炒番茄、哇哇、雲瑤、我已經在瘦了、45704580、佛系.、養雞場在逃邵群、amoya、溯夕、蟹老闆、顧白、兇狠的卡機卡機、宋遠、顧蘇一、失眠鳥、桑晚_、弟弟什麼時候才能長大、薄川、樓七、燕返、惜久w、sxr、寡王體質的潞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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