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遙睡不夠 作品

一百三十八章·頒獎儀式

    山田町一被拉入世界遊戲的前一刻很奇妙。

    由於時間在同一刻暫停,不少被拉進遊戲的玩家還處在一些奇特的狀態中。

    比如,剛剛進入夢鄉,或剛剛迎面撞上車,或剛剛被送上手術檯,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而山田町一,則剛剛吞下一瓶安眠藥。

    他的生活曾經是個死循環,什麼都是灰色的——灰色的人,灰色的樹,灰色的房屋,灰色的一切……他曾經是個普通的扶桑學生,但又和普通人不太一樣。每天晚自習的時候他頭腦發熱,彷彿在寫作業卻又時時刻刻地想把桌子掀了。他經常想要打人,或者想拿起筆捅進情敵的眼睛,或者突然把人扔進水泥罐裡……

    但回宿舍的時候他往往會後悔,他對自己說明天不能再這樣想了。

    夜晚往往很和平,被子將他包裹得很安全,被子裡的夜晚曾是他唯一的庇護所。他躲在被子裡,像逃離了全世界。他合上眼皮,像去往了理想鄉。

    第二天照舊。天是白的,雲是藍的,世界是灰的。

    他有抑鬱症,

    重度的。

    一個大男孩卻喜歡女裝,一個被人稱作男子漢的人生活卻畏畏縮縮。

    他有很多事情無法開口,他不敢讓人發現他的想法,他逃避著滿臉失望的爸爸媽媽,每天都生活在搖擺當中,他的感情和理性走向了完完全全相反的方向。

    早上起床看到路旁的河,他曾想一頭栽進去,毫無原因。

    他的痛苦滲透了安詳的夜晚,於是他在一天夜裡選擇了自殺。

    “我曾一度在生與死之間搖擺,每次想一了百了時就想到這個世界那麼豐富多彩……為什麼要走呢。”山田町一盯著手裡的蝴蝶結:“於是我一直苟延殘喘,在這樣的矛盾下生活了一年……直到最後才再也受不住。”

    “第一玩家。”他盯著蘇明安,眼神依然平淡無光:“我們扶桑人一直很矛盾,而我無法控制這種矛盾,因此才如此痛苦。但你似乎時時刻刻都能將自己控制得很好,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山田町一一直很沉默。

    無論是作為男生還是作為女生時,他都沉默得像牆角里的塵埃,沒有絲毫存在感。他一度以為他就是這樣灰色的人物,以至於漸漸習慣。

    但他走到這裡之後,他的想法改變了。

    面前的人,身上匯聚著整個世界的目光。第一玩家是舞臺的中心,是最光下的存在,每時每刻都是所有人目光裡的最核心。

    ……所以山田感到很奇怪。

    怎麼會有人能頂著那麼多人的視線,走到這個地步的呢?

    於是他取下了蝴蝶結,在世界面前,展露了他的秘密。

    女裝是奇怪的癖好嗎?他不知道,或許在大人眼裡是吧。但那麼卑微的他居然能和全世界最強的玩家一起同臺競技,他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你來是為了和我探討這個的嗎?”蘇明安很意外,之前那些走到他面前的人不是諂媚的交好,就是滿是鋒芒的敵意,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和平地走上來想和他“論道”的人。

    或許,因為雙方都已經意識到了,這場遊戲已經結束了。

    沒有絲毫意外。

    “我看過你的視頻,和我一樣,自殺的視頻。”山田町一低聲說著:“我知道那種感覺……像肚子裡灌進了鐵水和液氮,腸胃像被人撕扯一樣。我使勁呼氣,無濟於事——那種絕望的感覺太清晰了,清晰到令我更加絕望,然後絕望地接受。”

    他忽的抬起頭,在妝下顯得女性化的面貌上,一雙無神的眼睛突然亮起些光采:“……但當時的你,似乎不是這麼想的,對吧。”

    當時在第一公會臺上的,第一玩家那滿是希望的,熱烈的眼神。

    一瞬間灼燒到了當時,還在看場外直播的山田町一的眼睛。

    他很早就想接近蘇明安,像接近一個發光發熱的太陽,但他不是像呂樹那樣,要當一個無所畏懼的逐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