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霧 作品

3、爸爸的朋友

    周敘深?

    姜嘉彌腦子裡的齒輪像是終於運轉歸位,“咔嗒”一聲連貫了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

    怪不得她會覺得耳熟,以前姜言東曾經隨口提起過,學院裡也有人在聊天時說起這位獎學金贊助人的名字,老師甚至用惟森集團的商業競爭手段作為課堂案例。

    姜嘉彌呆呆地動了動琥珀色的眼珠,和男人四目相對,仍處於震驚之中。

    他輕輕勾著唇,眉梢微挑。

    她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對自己的稱呼。

    “嘉彌”這個稱呼被他這麼慢條斯理地叫出口,多了難以察覺的暗示與曖.昧,也讓她有一種說謊被抓包的尷尬。

    “我們可以只交換名字。”——那晚他是這麼對她說的。

    而她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叫姜彌。”她說。

    她說了謊。

    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既然都不追究更多有關彼此的信息,那麼給一個“化名”也無關緊要吧?或許他告訴她的名字也是假的?

    ——那一晚,姜嘉彌的的確確就是這麼想的。

    可她沒料到他們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重逢,而且‘周敘深’這個名字也是真的!

    這感覺就像是某天放縱自我拉著陌生人做了件壞事,以為事後可以一拍兩散,包括家人在內也沒人會知情,結果對方卻和家長一起找上門來了。

    “敘深,這是我女兒嘉彌。”介紹完,姜言東目露疑惑,半開玩笑道,“嘉彌,怎麼這個表情,難不成你們以前見過?”

    他站在後面看不清周敘深的表情,只能看見姜嘉彌睜大眼站在原地沒動。

    姜嘉彌猛地回過神,心跳急促凌亂,“沒有,沒見過。”

    話音剛落,周敘深伸到她面前的手示意性地往上抬了抬,同時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她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伸出手。

    他停在半空的修長大手一動不動,耐心極好,一直等到她的手輕輕貼上去後才不緊不慢地收攏五指,將她的手握住。

    肌.膚紋路蹭出一點微妙的觸感,他手的溫度略高於她,兩人掌心緊貼時輕輕摩.挲,漸漸升溫,燙得她滿腦子旖.旎春.光。

    “的確是第一次見。”交握片刻,周敘深就很有分寸地鬆開了她,“不過卻常常聽言東哥說他有個可愛的女兒。”

    姜言東笑呵呵的,“這下你知道我不是自誇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勾唇,“確實很可愛。”

    那種帶著壓迫感的天然氣場似乎被他有意識地收斂了,但他們之間卻彷彿有某種天敵與獵物的磁場。

    姜嘉彌一陣羞恥,悄悄深呼吸才沒讓臉上的溫度上去。

    那晚他吻她泛紅潮溼的眼角時,也誇了她一句“可愛”……等等,最關鍵的問題是她爸都四十幾歲的人了,周敘深竟然稱呼他一聲“言東哥”?

    這豈不是硬生生抬高了輩分,他到底多少歲啊?難不成她要叫他叔叔嗎?

    “都別站著了,去茶室坐下說話吧。”姜言東提醒道,又轉頭吩咐傭人,“李嬸,把我新買的那套茶具拿出來。”

    三人慢悠悠走向茶室,姜嘉彌落在最後。

    周敘深身上那件看似簡單的白襯衣剪裁與質感極好,被他寬而平直的肩撐得挺括。她默默看了眼他聽姜言東說話時的側臉,心情複雜。

    忽然,周敘深往後稍稍側頭,垂眸將她抓個正著。由於是談話中途分神瞥過來,他眼底與唇角還噙著不經意的笑。

    姜嘉彌一愣,立刻此地無銀地別開眼。

    “這套茶具是我費了點功夫收來的,你要是懂行就幫我看看。”

    周敘深收回視線,笑著淡淡道:“算不上懂行,我爸在世時喜歡折騰這些,耳濡目染久了,只能說略懂一點。”

    “你可別跟我謙虛。”姜言東揶揄。

    茶室中央是一張紫檀木的方桌,兩邊的椅子相對著擺放。姜言東口吻隨意地招呼兩人落座,自己則開始用開水溫杯。

    姜嘉彌想也沒想就繞到了周敘深的斜對面,打算坐在姜言東旁邊。然而往下坐時腰和腿.根卻突然一酸,整個人脫力歪坐在椅子上。

    姜言東詫異地扭過頭,“這是怎麼了?”

    兩束灼灼目光聚焦過來,她閉了閉眼,耳尖充血,“沒怎麼。”

    “是不是傷著腿了?昨天李嬸還跟我說看你下樓的樣子不太對勁。”

    姜嘉彌後背一緊,驀地坐直了,“前天……去騎馬的時候沒注意,腿有點酸,已經快好了,剛才就是沒站穩。”

    “小心點,磕著沒有?”

    “沒有。”

    “實在不擅長就別練了,馬馬虎虎會一點就行。要是真想精進,我給你推薦個老師?”

    “誰?”

    姜言東笑著朝桌對面的人抬了抬下巴,“敘深啊!他名下有一家馬術俱樂部,前幾年還參加過l級別的業餘騎手比賽。”

    姜嘉彌一怔,訕訕地拒絕:“不用麻煩了,我不求精進,平時也很少去騎馬。”

    周敘深卻在她正對面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一派風度翩翩的模樣。

    “好久沒碰這個,可能都生疏了。”

    雖然他動作看上去很隨意,但姜嘉彌依舊懷疑他是刻意選了這個位置。剛探究地抬眸,卻忽然怔住。

    茶室裡的採光很好,連他低眸時半垂著的眼睫毛都看得分明。深棕色的瞳眸被掩住一半,像擺在明暗分界處的棕色託帕石,斂其鋒芒,靜靜地掬住一點光亮。

    半晌,她猛然回過神,忙緊張又忐忑地低頭作乖巧狀。

    要是被老爸發現她盯著周敘深看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