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霧 作品

33、沾溼的玫瑰

    “那你說說‘第二’是什麼。”

    “第二,你也不是戀愛腦。太過戀愛腦容易識人不清,只能把希望寄託於對方身上,祈禱他是個好人。”

    姜嘉彌託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我媽也說過類似的話。”

    “所以阿姨活得清醒又灑脫。不過這種境界也太難達到了,我們還有的修煉。”陳嬗嘆了口氣,躺倒在沙發上,“反正這個事吧,你自己有把握就好。”

    “嗯。”姜嘉彌點點頭。

    現在也沒必要想太多給自己徒增煩惱,

    想到這,她起身走進書房,把手裡的卡片和上次那張一起夾在了同一本書裡。

    ……

    週六下午,淮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姜嘉彌本來不太喜歡下雨天,但是走到街角處看見周敘深時,長久以來對雨天的印象突然有點動搖。

    雨水在傘面跳躍迸濺,織成一片水霧,最後順著傘骨匯聚成細細的線墜落下來。

    傘下的人穿一身黑白灰,握著傘柄的手骨骼分明,深邃立體的臉被陰影勾勒。

    他只是簡簡單單地撐著把黑色長柄傘站在那裡,就好像隔絕了一切潮溼與昏暗,哪怕濺起的雨水也會沾溼他腳上那雙原本一塵不染的鞋。

    姜嘉彌心跳有點快,深深呼吸了一口溼潤的空氣,心想要是自己會畫畫就好了,周敘深一定會是個很好的模特。

    撐著傘的男人身高腿長,沒幾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人還沒站定,傘面就已經朝她傾斜過來。

    淡淡的木質調味道頓時包圍著她,整個人像是瞬間被籠罩進一個清爽、乾燥且安穩的環境中。

    兩人同撐一把傘,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裡的那把單手收好。

    雨水順著西裝外套筆挺的肩線滑落下去,而他渾然不覺。

    “冷嗎?”

    “不冷。”

    這兩天他們依舊在微信上保持著聯繫,姜嘉彌也沒覺得哪兒不對勁,可是一見面後她就想起了前兩天和陳嬗討論過的問題,心情有點微妙,也有點彆扭。

    但還好這些情緒都是可控的。

    兩人並肩走在傘下,路過積水時,周敘深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示意她腳下避開。

    宛若鏡面的積水映出掠過的暗紅色裙襬。

    忽然,身後傳來重物落地聲與驚呼聲。

    姜嘉彌嚇了一跳,驀地回過頭去,沒留意到男人原本放下了的手又忽然抬起來攬住她的肩,將她半圈在了懷中。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保護姿勢。

    “什麼聲音……?”姜嘉彌茫然地往身後看,目光倏地定格。

    某個推車賣花的小販不慎令車側翻,數十朵紅玫瑰傾倒出來撒在路邊,刺破了雨中暗沉的街景。

    周圍散落著不少摔散了的花瓣,一片紅綠相間的豔色被雨水沖刷著。

    小販是個頭髮全白了的老人,他佝僂著身子,彎下腰無助地撿拾著玫瑰,腿邊是嚇得眼淚汪汪的三四歲小孩兒。

    很顯然,這對老人來說是不小的打擊。畢竟這花就算現在撿起來很可能也賣不出去了,沒人會願意買這種玫瑰送給自己的愛人。

    周圍行人紛紛駐足側目,有人打量片刻後就撐傘離開,個別的人慢慢上前。

    姜嘉彌不太忍心就這麼離開,剛要開口,就聽見身側的男人問道:“想幫他們?”

    “嗯!”她忙不迭點頭。

    “走吧,過去看看。”

    兩個青年替老人扶正了車,其他幾個人則好心掏錢買了幾朵替老人減少損失。

    “老爺爺,我想買你的花。”姜嘉彌站在散落的玫瑰旁邊,裙襬顏色幾乎要和花瓣融為一體。

    穿著雨衣的老人正雙手合十向青年人道謝,聞言動作遲緩地轉過身來,顫巍巍地應了兩聲,“欸,謝謝,謝謝你啊。”

    一轉身,老人愣了愣,忍不住盯著他們多看了兩眼。

    不怪他發愣,實在是因為這兩人並排站在一起時太賞心悅目,男人身形高大修長,旁邊的女人嬌小纖細,一起撐著一把傘的樣子就像在拍電影。

    “不客氣。”

    老人回過神,低頭看了看滿地狼藉,難為情地笑了笑,“那……那你們要幾支?”

    姜嘉彌掄圓兩條手臂比劃了一下,“要這麼大一束。”

    這樣差不多可以把地上的玫瑰買個七七八八了,爺孫倆也能早點回家去。

    “這麼多?這,這……”

    老人滿臉猶疑,感動又不知所措,正要再勸一勸,姜嘉彌已經從包裡把錢包拿了出來,對著價格表開始算錢了。

    “六塊錢一朵,如果我買五十朵的話就是三百塊——”

    話音未落,修長的大手就覆了下來,把她的錢包輕輕合上。

    “沒有讓女孩子自己掏錢買花的道理。”

    周敘深唇角與眼尾有著若有似無的笑弧,一邊說著,一邊拿出錢夾,從裡面隨意抽出幾張紅色鈔票放進老人手裡,“麻煩替我挑一束最漂亮的。”

    姜嘉彌張了張嘴,最後訥訥地把錢包收了回去。

    老人低頭一看,錢數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應得的數目,更何況被雨水淋壞了的花也不值原價。他急急忙忙地推辭,最後依然沒能拒絕這番好意,只好不停地道著謝將錢收下。

    “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們挑最好的。”

    說著他轉身去拿包花的紙,這才發現包裝紙全都在車側翻時被弄溼弄髒了,勉強能用的幾張剛才都已經給了其他人。

    姜嘉彌也跟著愣了愣,茫然地轉過頭看向周敘深,後者略一沉吟,忽然單手解了西服釦子,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你幹什麼?”她不解。

    他將仍帶著體溫的外套放進她懷裡,然後朝那一地的玫瑰輕輕一抬下頜,“用這個裝吧。”

    姜嘉彌呆住,傻傻地望著他。

    “怎麼了?”周敘深失笑。

    “……你會冷吧?用這個來裝玫瑰,那你穿什麼?”

    花上全是水不說,花枝上還有不少刺,衣服肯定會報廢的。

    “不冷。”說完,他頓了頓,好整以暇地握了握她的手,微微勾唇。

    掌心是一如既往的乾燥溫熱,甚至比她手的溫度還要高一些,驅散了涼雨帶來的一點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