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瑾 作品

19、大佬

    她這完全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向思遠心中窩火又不得發作,臉上神色幾乎維持不住,與葉庭遠匆匆告別後離去。

    幾人走後,梁榛才又挪到了葉庭遠的跟前:“謝謝你啊,葉教授。”

    她幾乎有點不敢直視男人的眼睛,聲音也虛的很——怎麼這麼巧,這樣的事兒又讓他給碰上了!

    葉庭遠凝視她幾秒,垂眸道:“不用。”他看了眼時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梁榛似想起什麼,略有些為難道:“我……我剛剛在路上掉了點東西,現在可能還要回去找找。”

    葉庭遠只當她是跑得太急落下的,未作多想:“什麼東西?我陪你一起找。”

    “呃……”

    梁榛張了張嘴,弱弱地道:“衛生巾。”

    “……”

    嘴一瓢又補充了句:“剛買的,還是全新的。”

    葉庭遠怔了一瞬,旋即以手掩唇輕咳道:“……嗯。”

    “……”

    梁榛此時只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她抿著唇,有些不自在地道:“教授,那我就先走啦。”她頓了下,重複道,“今天還是謝謝您。”

    “等一下。”

    梁榛頓住腳步,回頭。

    皎白月色下,男人清俊的五官輪廓也好似覆上了一層淡薄的柔霜,愈發溫和。

    他說:“還是陪你一起。”

    胸腔裡不知有什麼東西躍動了一下,梁榛訥訥道:“好、好啊。”

    原以為被前男友出軌後再找上門恐嚇是件十分倒黴悲催的事情,但這樣和葉庭遠一路走回去撿東西的時候,梁榛反而覺出一種事不關己的諧謔感。

    也許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想明白,人生就是這麼一場鬧劇,兵荒馬亂又雞飛狗跳。這年頭,誰沒碰上過幾個渣男?這麼想著想著,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釋然。

    看過那麼多電影和小說,總該知道,真正的放下不是表面看似冷靜實則內心怨懟不已,而是完全不去在意的淡然,和不再因這個人產生任何情緒波動的平靜。

    她想,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只是需要時間罷了。

    葉庭遠把梁榛送到宿舍樓下,又把幫她拎著的書

    包和布袋遞還給她。

    橘黃色的路燈拉長了他們的影子,梁榛略一抬頭,凝視著男人溫潤如玉的容顏,脫口道:“教授,明天中午我請您吃飯吧!”

    -

    然後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葉庭遠隨意點了幾個菜,執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桃李園外面樹叢不復春日時的茂盛,但秋風一吹,金黃的葉子簌簌地往下落,也是一副極美的情景。

    天朗氣清,兩人落座處視野很好,可以一直望見外面如畫般的景色。

    當然……如果有人開口說話的話,想必氣氛會更加自然融洽。

    梁榛想破腦袋都沒有找到話題,又不能跟教授醉心討論學術,只能硬著頭皮道:“昨天的事,還是謝謝您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道謝了,說出口的時候梁榛自己都覺得見外。

    葉庭遠頓了下,失笑,神色些許無奈:“沒事。”

    梁榛躊躇地望著他,覺得有必要解釋解釋昨晚的起因經過,於是簡短地概括講述了一下。過了會兒又遲疑道:“向思遠他……”

    似是看出她的為難,男人出聲打斷:“這是你的私事,不必告訴我。”

    “……哦。”

    幸而這時菜陸續呈上,梁榛盛了一碗湯推到他面前:“教授,您喝。”

    葉庭遠頷首:“謝謝。”

    吃飯的過程中兩人幾乎沒什麼交流,有種難以名狀的尷尬,梁榛正糾結是不是應該留一下教授的聯繫方式時,聽他道:“加個微信吧。”

    梁榛:“啊?”

    葉庭遠沉聲道:“這件事我會和計算機系這邊的輔導員打個招呼,你那邊有什麼情況也能及時和我反饋。”

    這是,擔心向思遠還來找她?

    梁榛忽然覺得心裡湧上一絲暖流,她想道謝卻又咽回去,最後抿著唇,重重點了下頭:“嗯!”

    晚上回寢後本想和溫兮語提一下這件事,但又覺得沒什麼必要,不過是徒惹她擔心罷了。更何況,自己和葉教授之間的這些事情,出於某種隱秘的心理,梁榛並不願被其他人知道。

    ——他對她來講,是溫和寬容的長輩,也是教導有方的老師,而並非什麼別的角色。

    -

    隨著學期過半,學生節也愈來愈近。

    溫兮語除了日常完成課業,還要參加主持人排練和超算比賽的培訓,忙得腳不沾地,週末更是有成堆成堆的事情壓在身上。

    到了和談雋池約定午飯的日子,溫兮語端著手機還沒想好怎麼措辭,高朗就打來電話,表明談總突然有急事脫不開身,吃飯的事情恐怕只能等到之後再說了。

    “啊。”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溫兮語失落的同時還有些小慶幸——現在對於她而言也是很關鍵的時刻,確實沒有什麼多餘的精力去分散,這樣也好。

    但還是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這樣嘛,真的好可惜哦。”

    “抱歉,溫小姐。”高朗歉意道,“下次一定有機會的。”

    溫兮語抽抽鼻子:“可是我盼這頓飯盼了好久呢。”

    她一手攥著手機,一手擦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好幾天沒見到教授了,我對他的想念幾乎到了茶飯無思夜不能寐的地步,難道教授他不想我嗎?不想見見他最可愛最優秀的學生嗎,嗯?”

    對面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溫小姐,現在談總就坐在我旁邊,我開著免提呢。”

    “……”

    溫兮語艱難吞嚥一口口水,火速掛斷電話:“談教授沒空是嗎,好的拜拜,不打擾您嘞!”

    高朗:“……”

    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老板淡漠平靜的側顏,突然覺得溫小姐也算是個人才了,三番五次地在談總面前群魔亂舞,小車翻完翻大車,然後依舊生龍活虎精力旺盛地蹦躂著。

    換誰有這個膽子,嘖。

    -

    連續兩週,溫兮語都沉浸在一種極其忙碌的氛圍中。

    十二月初,超算區域賽的現場賽剛剛打完,顧禮安和溫兮語等人的隊伍突破重圍,在國內高校中脫穎而出,進入世界決賽候戰隊伍行列。

    彼時高中同學班群突然說要在北京組織同學聚會,溫兮語瞅著手上事情告一段落,便應下邀約。

    同學會是最容易追憶往昔的場合,溫兮語推開包廂進屋的時候,裡面圍桌上已經七七八八坐滿了人,興致昂揚地談天說地:

    一看到溫兮語,便有人起鬨:“喲,我們的大美女來了啊!”

    以前和她關係最好的張文蕊趕忙拉開身邊的座椅:“兮兮,給你留位置了。”

    溫兮語笑著坐下,參與到眾人的寒暄之中。

    “那會兒你倆不是一對嗎,每天課間都偷偷溜到廁所里約會,搞得我們都不敢如廁……”

    被點名的女當事人笑罵:“放你的屁俞天宇,什麼叫到廁所約會,是旁邊的小陽臺好不好!多浪漫一場景被你說的噁心巴拉的。”

    年少時隱秘的青澀懵懂早已成為過去,現在想起倒算是一份可以提供笑料的談資。同學們陸續到場,紛紛加入閒聊。

    有人打趣:“梅松,俞天宇給你取的名字,你現在還在用嗎?”

    梅松惡狠狠地制止:“不準把那兩個字說出來!”

    梅松是原來班上的副班長,但生有一副少年愁腸,極愛吟詩作賦,感

    慨風花雪月,教室裡的圖書角現在還保留著他當年的自制文集。

    他喜歡在語文課後對對子,某天正兀自背誦著《笠翁對韻》,俞天宇優哉遊哉地晃了過去,接口道:“天對地,雨對風,菊緊對梅松。”

    教室裡安靜一秒,發出鬨堂大笑。

    噗,怎麼說呢,實乃妙哉。

    大家回憶起來還是覺得搞笑:“俞天宇,你所有的文學功底可能就體現在那句詩上面了吧啊哈哈哈哈!”

    梅松梗著脖子:“那怎麼能算是詩——”

    俞天宇懶洋洋的:“怎麼不算是,你看這不是對仗精巧平仄押韻麼。”

    眼看兩人要開始幹架,圍觀好戲的同學們才開始當和事佬,提起別的話題。正在興頭上,大門被敲了三下,接著有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