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東兔子 作品

8、山莊·認慫

    陳計伸對他幾乎是無條件的溺愛,反倒是連惠女士對他更嚴厲些,對他還算有要求。陳路周呢,雖然嘴欠,但是打小就有分寸,知道什麼玩笑話能開,什麼玩笑話不能開。

    在最早陳計伸的生意還沒做那麼大的時候,他經常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叔叔阿姨在飯桌上帶水帶漿的調侃,路周長這麼帥,乾脆就別讀書了,倒插門給咱們市裡那首富的女兒做女婿唄,你爸爸就能少奮鬥幾十年呢。

    這話聽一次兩次,他也就算了,後來時常有人這麼開他玩笑,陳路周也煩了,陳計伸當時氣得要掀桌,當場就要跟這些人斷絕來往,但那時陳計伸剛入市企業家工會,到處都需要打點關係,陳路周怕他得罪人就把場圓了。他也知道首富看不上他們家,於是一邊給陳星齊剝螃蟹,一邊插科打諢地把球踢回去:“好,那就有勞您給岳父遞個信,我等他下聘。”

    這話聽著吊兒郎當但還挺客氣,又不失禮貌,甚至直接把話頭堵住。因為也沒人敢真去提,畢竟陳計伸那時候事業剛起步,首富哪能看上他們家。之後,陳計審對他更是疼愛有加。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路周的童年並不缺愛,六歲之前,福利院院院長和護工們對他也格外偏愛,六歲之後在陳家,陳家夫婦對他也算是百般呵護,他就是被泡在蜜罐子、被人用愛灌溉大的小孩。

    直到前不久,他為了複習方便在學校附近租房子,高考前一晚回別墅拿換洗衣服,聽見陳計伸和連惠女士在臥室裡大聲爭吵,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被收養。

    但儘管如此,陳路周還是沒覺得有什麼,因為這十幾年他們對他足夠好,那麼最開始那個或許不是那麼善意的理由他可以原諒。

    他從來都很好哄的,相比較別人嘴裡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感受,這十幾年的疼愛保護都不是作秀。

    陳星齊當時站在他背後,小心翼翼地輕輕叫了聲哥,生怕他會因此而不高興,卻沒想到陳路周靠著走廊牆,在黑暗中反手扒拉一把他的腦袋,低頭看著他柔聲說:“下個月就十四歲生日了?沒關係,快過去了,哥哥祝你以後順順利利。”

    陳星齊眼眶就紅了,然後裡頭的聲音斷斷續續又傳來,是陳計伸的聲音,“這不是你當初收養的時候就答應我的嗎,等他高考結束就送他出國,我知道路週一直都很懂事,但是你不覺得他現在鋒芒有點太強了嗎?如果留在國內上完大學,我擔心他以後跟星齊爭家產。”

    陳路周確實忘了一點。陳計伸到底還是一個保守封建的父親。

    早年事業沒這麼興旺的時候,確實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事業越做越大,他那點骨子裡就根深蒂固的守舊思想就像爛在牙齦底下的蛀蟲,總要開始發臭。

    ……

    “他打你了?”朱仰起難以想象陳計審這麼好脾氣居然會動手。

    “嗯,”陳路周頭也沒抬,“呲啦——”用嘴咬了一段膠布下來,聲音冷淡,眼皮也沒情緒地懶懶垂著,“我說我給他寫保證書,實在不相信我就籤合同協議,他說他不是這個意思。我說您放心,您養了我這麼多年,以後還是會給您養老送終的,他以為我咒他死呢。”

    “老陳還是格局小了。”

    “但我挺理解他,好不容易出人頭地,當然是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親生兒子,說實話我也沒怪他,我氣的是我自己,十九歲了,他媽還不會自己賺錢。”

    “所以,你現在坑你那個傻弟弟的錢?”

    “怎麼說話呢,”陳路周瞥他一眼,“對我老闆客氣點。”

    “……”朱仰起正要開口,微信又響起。

    陳路周都知道是蔡瑩瑩,最後咬了一段膠帶下來沾在手裡準備貼最後一個角,聲音冷淡下來,“過分了吧,不許我跟徐梔說話,

    你倆倒是聊上了。”

    朱仰起:“我就是跟她彙報一下咱們這條金鍊子的進度,不然人家以為咱倆吞了怎麼辦。哎,你這口氣我怎麼聽著有點陰陽怪氣呢?”

    兩人說到這,陳路周正準備關門,聽見樓上響起一聲重重的關門聲,然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上下來,陳路周那時候覺得男人有時候也有第六感,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可能是談胥,果然,那道清瘦乾巴的身影下一秒出現在樓梯轉角處。

    如果沒發生昨晚那些事,哪怕這會兒談胥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不一定能認出來,這人曾經跟自己打過球。但是現在,陳路周覺得自己指定是有點毛病,在談胥下樓即將跟他目光交接的時候,他下意識側頭避開,轉身進屋,再出來時,身上換了個黑色雙肩包,單肩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