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曲尺宇文晟 作品

第48章朽木可雕(二章並一)


                 鄭曲尺狗狗眼呆滯,被唬住了。

  這柳家是個什麼不得了的家族啊,竟給子孫定下這麼一條不人道的規矩?

  這豈不是嫁到他們家之後,連死後都得跟他一塊被釘牢在棺材板板裡,休想獨自爬出來透氣?

  她也是萬萬沒想到,純情到守身如玉並不是他個人癖好,而是他們這個家族自古以來的傳統守則。

  可她剛才做了些什麼?

  是試圖打破這項也不知道遵守了多少代的守則,還是意圖讓他變成一個英年喪妻的鰥夫?

  難怪柳風眠堅持了這麼多年都始終不肯成親,結一次婚就得永久綁定,換誰不慎之又慎啊,要不是這一次被逼得實在交不起天價未婚稅,想來也不會走投無路娶了她……

  噯?

  也不對啊。

  她這是沒得選擇,這才扒著他這條件的,可他如果真心想要娶妻,只需上報一個正式職業,然後嘴別那麼毒,哪怕患有眼疾,哪怕一窮二白,也絕對有不少小娘子會被他那張妖孽一般的臉給勾走了魂,寧肯不過小康生活,也願意陪他吃糠挖野菜的吧。

  戀愛腦這種病,一旦患上就是這麼不講理智。

  可他是咋淪落到了她手裡的呢?

  正當鄭曲尺百思不得其解時,卻不察一道危險的陰影正將她頭頂的光亮吞噬,然後將她矮小的身軀籠罩住。

  宇文晟的手正虛虛攏向她的後背處,唇畔彎起,豔紅的唇色如塗乾涸的血:“你要選哪一種?”

  她回過神驀然抬頭,她以前怎麼不知道,柳風眠竟比她高這麼多,當他傾軋而下時,她連呼吸的空間都快沒有了。

  有……有殺氣。

  她還記得,第一次他氣得想殺人時,是他落水之後以為她對他人工呼吸是一種輕薄,當時她還是一個男人。

  現在“有幸”看到他第二次氣得想殺人了。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一個報著要跟糟糠之妻過一生的心態,另一個卻是打算隨時可能跑路的心態,擱誰聽了能夠心平氣和啊。

  她縮了縮發涼的脖子,大眼骨碌碌快速轉動著,見他伸過手來,她下意識一個抱頭下蹲就從他臂下鑽到了他身後。

  這個熟悉的動作一出,宇文晟跟鄭曲尺都有一種曾經好像發生過的即視感。

  不過都以為是自己的一種錯覺。

  鄭曲尺怕自己明早會成為社會頭條中被新婚丈夫怒砍而亡的倒黴妻子,於是她認輸道:“要不,你就當我什麼話都沒說過,我也不用選了,好不好?”

  宇文晟轉過身來,笑得好不溫柔:“不好呢~”

  新婚當夜,收到這樣一份獨特的“禮物”,他也算是全天下獨一份了吧。

  她識相將婚後協議咔咔揉了,既然求饒談不攏,那就來利誘吧:“柳風眠,你喜歡什麼動物?”

  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了他的動作,宇文晟雖見她將那張礙眼的紙揉成團扔了,但仍然不打算就這樣輕易放過她:“什麼意思?”

  “你先說,我再告訴你。”

  喜歡什麼動物?他眉頭輕舒,詭光流過瞳仁:“蛇。”

  鄭曲尺也沒覺得喜歡蛇有什麼不對勁,她點了點頭:“蛇啊,好,你等等。”

  她翻箱倒櫃挑出一塊原木,又拿出一套大小雕刻的工具,在腦中思索時繪好構圖的尺寸,就坐下在案几上快速裁削出大小輪廓形狀。

  “你在做什麼?”他靠過來,隔著彼此衣服布料的距離,俯視著在她手上逐漸有了線條起伏的木頭。

  鄭曲尺手上的刀技巧嫻熟的雕刻著:“我不是剛得罪了你嘛,當然是準備一件賠罪禮物讓你消消氣。”

  宇文晟音聲淺淡:“就一塊破木頭?”

  “對啊,我現在就將一截朽木,刻出一個令你滿意的精巧雕塑送給你,你要嗎?”

  這話一語雙關,宇文晟在聽完之後,兩人之間維持著一種微妙又安靜的狀態,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開腔,只有木頭被削皮的嚓嚓聲。

  這時,窗外竟下起了小雪,雪花被風吹起飄到了窗臺上的紅梅上,因為喝了點小酒,他們都好像不太冷的樣子。

  風吹起一截帶著冷梅暗香的髮絲飄過他的鼻翼,是伴隨了他入眠一夜的香氣,早已從陌生到熟悉。

  說來也奇怪,他與鄭曲尺認識的時間並不久,但他們之間的相處卻好像與時間無關,哪怕近到現在這種疑似再貼近一點就能擁抱的距離,仍然沒有引起他生理上的厭惡感。

  “下雪了。”他忽然道。

  鄭曲尺看了一眼窗外:“這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雪吧,我挺喜歡下雪的,冷是冷了點,但瑞雪兆豐年嘛,希望來年咱們福縣不再持續乾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