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74. 第 74 章 “我知錯了。”

原來趙璴說他“另有安排”,是這樣的安排!




對上熱心商賈朱老闆的笑容,方臨淵瞪圓了眼睛,半天沒說出話來。




若說被欺瞞的不悅,也並沒有。甚至在看到趙璴的那一刻,外頭明媚的日光都險些晃暈他的眼睛。




那一刻,他心中似乎生出了一種明亮的喜悅,將他還沒有醒盹的困頓和離家的憂思全沖淡了個乾淨。




只是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他此時的驚訝上。




他們之間的對視並沒有持續太久。




旁邊,侯府的侍從看到方臨淵在發愣,還急匆匆地提醒他:“侯爺?”




方臨淵連忙回過神來,趕緊轉過了頭。




侯府的人還在這裡,可萬不能被發現趙璴的端倪!




在自家下人不解的注視之下,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接過了他手裡的信件。




那封信該是宋照錦口述,特讓身邊的侍女代筆書寫的。上頭說,趙璴病來如山倒,聽說情況也很嚴重,讓方臨淵視情況決定,看是否能夠忙完陛下的吩咐之際,儘快先回京城一趟。




可這位公主殿下這會兒正在眼前呢。




在那侍從關切的注視之下,方臨淵正了正神色。




但他方才真情實意的急切卻全消散了個乾淨,演都很難再演出來。




“聖命在上,我這些日趕不回去,你便替我帶個口信給長嫂吧。”他只好垂下眼睫,一邊將那封信收下,一邊說道。




“據說殿下身邊的那個宮女從前是太醫院的女官,醫術了得,有她照應在側,殿下想必不會有大礙。”




那侍從點頭應是,有些遲疑地看向方臨淵:“侯爺,那您……”




是了,他多少有些冷靜過頭了。




可他又不是趙璴,生來幾幅皮子,哪裡能即興演得出那樣傳神啊!




方臨淵別無他法,頓了頓,又補充道:“陛下這回的御旨十分緊要,我無法分心。府上的事務,你記得讓歲朝多替長嫂上心著些,公主的病情也勤問一問,若有什麼狀況,儘快來告訴我。”




他將冷靜歸功於自己的公務,侍從這才瞭然地點頭應了是,確認方臨淵再沒別的話要說之後,便行禮告辭了。




眼看著侍從的馬匹逆著儀仗漸漸遠去,方臨淵轉頭,又看向了趙璴的馬車。




他似乎已經跟小廝說完話,這會兒車簾已經放了下來。




唯獨一輛搖搖晃晃的車馬,身後跟著幾輛車乘和望不見盡頭的運糧車隊,一路鋪到了晨光熠熠的路盡頭。




這人真是……




稍有些低落地睡了一路的方臨淵,像是忽然胸口握了只貓似的,暖絨絨地壓得他心口直跳。




他盯著那馬車看了兩眼,一把放下了簾幔。




自作主張,還瞞天過海。方臨淵心想。




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起來,與明亮的一雙眼睛交相輝映。




——




越往北走,外頭的秋風也愈發涼了。




經過薊北麥穗滾滾的成片麥田,便上了去充州的官道。自薊州再往北去,山脈漸漸起伏,地形也愈發崎嶇起來。




山嶺南側皆植被豐沛,北邊便是光禿禿的山嶺,越往北走,山上的樹木也就越稀疏,車窗外的風沙也漸漸大了起來。




這個季節,正是充州與兗州風沙肆虐的時候。




秋風裹挾了沙粒,落在臉上時粗糲而沉重的,像是風都化成了實體。




而山路上的風,比別處的都要大些。




天色將晚時,他們正好行在南北而行的山路上。兩山交匯之處,正是秋季風沙最盛的風口。




山風裹挾著細碎的沙礫,在窗外呼嘯地吹著,吹得馬車的門窗都細細作響。天色將晚,衡飛章還專程停下車馬,來請示方臨淵是否要歇腳。




簾幔打起時,方臨淵看見了馬車下的衡飛章。




三十來歲的年紀,面容生得清秀乾淨,唇上蓄著鬍鬚,被風吹得哆哆嗦嗦地飄起來。




風太大了,將他發冠裡的髮絲都吹亂了些,袍袖翻飛起來直往臉上糊。他一邊費勁地按下鼓起的袖子,一邊在風裡努力地與方臨淵說話,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將軍,咱們要停下來休整嗎?”他大聲說道。




方臨淵抬頭看了一眼前路與周遭,搖了搖頭。




“沒有遮蔽風沙的地方,停不得。”他說道。“大人,先向前行吧,再有個十幾里路,該就能到最近的驛站了。”




衡飛章費勁地點了點頭,朝方臨淵拱手之後,費勁地頂著風沙飛快地跑回到了車上。




方臨淵打著簾幔,抬起頭來,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天色。




漫天的黃沙之後,是陰沉地幾乎能滴下水來的天空,暗紅色的。這樣的情狀,自是無法再趕路了,只盼他們趕到驛站的時候不會下雨。




卻不料,沒走出多久,便有豆大的雨點被風吹著,噼裡啪啦地落了下來。




秋雨寒潮,最是襲人。




前後都是山嶺,他們沒法停下,只得冒雨向前趕。裹著雨點的疾風吹得馬車呼呼作響,寒冷的水汽透過馬車的縫隙,直往骨頭裡鑽。




猝不及防的一場大雨,便是方臨淵都感覺到了其中溼冷的寒意。




他推開了車窗。




剛打起簾來,方臨淵便被裹著沙礫的風雨吹得皺起眉來。




他費盡地朝外看去。




馬車裡的狀況尚且不好,更何況騎馬行在外頭的儀仗。那些侍從和兵馬的衣袍盔甲都被淋得透溼,卻還要逆著冰冷的風雨,費盡地策馬向前走。




方臨淵皺著眉心,又朝後看了一眼。




有官府的儀仗在側,商賈們的車馬並不能逾制,因此都不大,模樣也很簡陋。




只見行在最前方的趙璴的馬車,已經被風吹得發出框架吱呀的聲響,窗子被吹得嘩嘩地鼓動,在風雨中哐哐地撞擊著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