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卿 作品

第 48 章 小勝鎮(九)

因為距離丑時還很久,陶如故在屋內重設酒席,又叫回了戲班子,準備好好慶祝一番。見無人關注,還是那漢子提醒道:“恭喜門主,賀喜門主!只是這小畜生該如何處置?”




陶聖望有名有姓,在他們口中,卻只能被叫作“小畜生”,想來這也是陶如故默許的原因。可這也奇怪,陶聖望是他的長子,年紀又不大,他們之間會有什麼仇怨,能讓陶如故厭惡兒子到這種地步?




陶如故忙著逗引孩子,只把手一揮,隨口說:“小畜生礙眼,你把他找個地方拴住,別讓他亂跑就行了。”




漢子應了,可是陶聖望掙扎得厲害,他忍不住,又扇了陶聖望幾l個耳光:“你胡鬧什麼?再鬧就把你捆起來!”




榮慧大師雙手合十,慈眉善目:“你老這麼打他,他自然不服氣。老衲看公子也很大了,可以與他講些道理聽。”




旁邊的陶如故聽了,忽然冷笑:“大師,你來得晚,不知道這小畜生的脾性,他軟硬不吃,你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他也聽不進去。況且他天生就是個壞種,根本不懂紀綱人論。”




榮慧大師道:“這從何說起?”




陶如故面容陰沉:“有一回,我吃醉酒,打了他娘。他下學回來看到,什麼也沒講,還笑嘻嘻地伺候我泡腳。半夜我睡得正酣,頸邊突然一陣劇痛,待我睜開眼,你猜如何?這小畜生正舉著刀,要砍我的頭!若不是我警覺,只怕當場就會血濺三尺、人首分離了!”




榮慧大師問:“他那時幾l歲?”




陶如故說:“還不滿十歲!我當時諒他年紀小,以為是他娘教壞了他,便把他帶到身邊,親自教導,可他就是個畜生!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表面答應,待我放鬆警惕後,不是在我飯裡下毒,就是趁我不備捅刀!唉,我堂堂一個門主,被他算計得渾身是傷。你看,這兒還有疤痕!”




他不顧體面,解開上衣,把疤痕露給榮慧大師看,只見他的胸口、腰側還要小腹上全是利器捅刺過的痕跡。




榮慧大師因而感嘆:“老衲遊歷六州,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剛剛細觀公子的長相,發現他與門主只有三分相似,想來他的脾性容貌,都更像神州傅氏。”




陶如故說:“有句話不是說嗎?外甥多似舅,他跟他舅舅傅煊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榮慧大師道:“哦?若說那位傅煊公子,老衲也早有耳聞,聽說他自小就天賦異稟,當年在彌城,是個風光無兩的青年才俊。”




陶如故不以為然:“什麼青年才俊?他被逐出家門,已經多年沒有音訊,只怕早就死在了某個不知名的山野田間。如此碌碌無為的人,不值得讓大師記掛。”




榮慧大師聽他貶損傅煊,附和道:“也是,若他真是個有本事的,早該回來輔佐門主了。”




陶如故說:“誰要他輔佐?他就算回來了,我也只會讓他滾。大師,話說回這小畜生,你看他靈根如何?能吃嗎?”




榮慧大師端詳陶聖望:“公子年紀




過了(),眉宇間又有一股煞氣(),只怕吃了也無益。不過,老衲看他靈根很好,不知通神了沒有?”




陶如故道:“他這樣陰險狡詐,我豈會讓他通神?早在他十歲的時候,我就封了他的靈能氣力,只盼著他這一生都開不了竅!”




榮慧大師說:“如此靈根,白白浪費了也不好,不如將他交給老衲,或許另有一番作用。”




陶如故吃不到人,本有幾l分失望,聽他這麼說,又重拾興趣:“還能有什麼作用?”




榮慧大師道:“老衲知道一種秘法,將人用鳩丸、鶴粉還有白骨花研磨成的膏藥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佐以十毒水餵養,有洗滌魂魄、重塑神識之效。普通人用了,只能做傀儡和藥引,而公子用了,必能做上乘的藥爐。”




陶如故說:“那還等什麼?大師現在就拿去用吧!”




榮慧大師如願以償,又搖頭:“不急,不急,鳩丸、鶴粉都極為常見,唯獨那白骨花很難得,還需要一味材料才行。”




陶如故急著把陶聖望送出去,忙問他:“什麼材料?大師儘管開口。”




榮慧大師說:“這味材料門主最熟悉,就是你自己!”




陶如故的酒頓時醒了,失聲道:“啊!”




榮慧大師的手快如閃電,在陶如故要逃的那個瞬間,先掏中了對方的心窩!




鮮血立時濺了出來,陶如故衣衫不整,捂著胸口慘叫不已:“大師、大師!你這是為何?!”




榮慧大師說:“為何?自然是和你一樣,都是為己。”




陶如故腿腳發軟,站不起來,只好在地上爬:“來人,快來人……”




榮慧大師將他踹翻:“你這蠢貨,我早讓你將親信都殺了,如今外頭一個人也沒有,你要叫誰?你誰也叫不來!”




陶如故捂心翻滾:“我好心、好心收留你……”




榮慧大師朗聲大笑:“收留我?是我專程來找你的!傅老賊真是糊塗,把神州門給你這樣的蠢貨,還不如毀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嗯,我是榮慧,哈哈……這些日子我低聲下氣地待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英雄?”




陶如故被他踢成癱爛泥,伏在邊上死了。周圍人都嚇得呆住,霎時間驚叫起來,開始倉皇逃散。可惜門早就被關上了,任憑他們拍打求饒,也沒有用。




陶聖望也呆住了,但他反應很快,立即掙脫雙手、扯掉布團,貓腰鑽入桌子底下,在杯盤狼藉中尋找。




“我弟弟,”他拽住一個酒童子質問,“我弟弟呢?!”




那酒童子瑟瑟發抖,還沒來得及答話,就也倒地死了。他一倒地,陶聖望才發現,他後心處有個血窟窿!




陶聖望再大膽,也還是個半大的少年,不禁駭然,被那血窟窿給嚇了一跳。這時屋內的地上、牆上已經全是血了,他躲在桌子底下,漸漸聽不到尖叫。




過了一會兒,什麼聲音也沒有了。陶聖望手腳都在抖,他蜷著身,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