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努斯馬歇爾 作品

第五十八章 父


                 她從萬千靈魂的悲潮中走來。

  走向更遙遠、更悽苦、更孤獨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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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根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

  然後再一次地眨了眨……

  終於,那股過於璀璨的金光最終遠離了她的瞳孔與視野,如同一顆緩慢遠離的恆星一般,消失在了記憶國度的邊緣。

  摩根注視著它,每當她的目光劃過那鋒銳的刺眼光芒的時候,她的脊背便會不由自主的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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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厭惡它。

  或者說,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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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那沉默的身影與毫不猶豫的動作意味著什麼:犧牲、無私、冰冷的太陽所揮灑的一視同仁的光芒。

  但她同樣知道,那犧牲,那無私,那光芒並不屬於她。

  不屬於任何人。

  摩根發現,她在見證一個頗為扭曲且剛強的意志,在見證一項足以讓她的思維陷入無盡困惑的詭異現實。

  冰冷的太陽以無私的名義俯瞰與照耀著所有的子民,卻也毫不留情的任憑那些不幸者在他的熾熱下燃燒殆盡,就彷彿祂的慈悲只籠罩著一個虛浮的字眼,而並非這個稱呼所代表的每一條鮮活的生命。

  這無情的日輪肆意地揮霍著祂所愛之人的生命,用信念、卑鄙與屠戮建立起了一座瘋狂的偉業,這偉業只為了祂一人而存在與運轉,但祂卻又真摯的渴望所有的無知者都能擁有它。

  摩根一時竟分不清:這到底是高尚到可笑的無私,還是卑劣到極致的自私。

  祂以一個種族的名義踏上了賭局,賭注是祂本可以高枕無憂的永恆餘生。

  何等的無私。

  祂又以無數子民的臣服建功立業,卻又傲慢到只允許自己一人把握一切。

  何等的自私。

  ……

  【傲慢】

  摩根輕輕的吐出了這個評價,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一個簡單的詞彙根本無法詮釋這一切,她開始了思考,並經歷著思考所必要的痛苦。

  但很快,她又意識到,現在並不是一個適合思考這個問題的好時機。

  於是,她將這一幕束之高閣。

  內心的本能告訴她,她遲早會用得上剛剛所目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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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雖然她對那金色的背影滿懷著敬畏與忌憚,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沒有與祂兵戎相見的勇氣。

  只是現在,時機未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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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赫克特聽到那聲嘆息的時候,他其實也在內心中悄悄地嘆息。

  他行走在一片死寂的土地上,左肩上依靠著那隻足以吞食天地的波斯貓女士,右手則是緊握著幽綠色的相位劍:儘管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揮舞它了。

  事實上,這並不是因為敵人的缺乏,伴隨著他們的腳步逐漸深入戰鬥月亮的真正核心區域,赫克特頭盔裡的自動感應系統就沒有停止過尖叫。

  各種各樣的扭曲異形源源不斷地朝著他們撲來,但哪怕是它們中最強大最無畏的個體,也只能隱約在赫克特的視野盡頭匆匆現身,然後便在突兀的哀嚎和悲鳴中轟然倒下,變為那位女士的又一聲聲咀嚼與略感滿足的嘆息。

  甚至是那些不可接觸者,也沒有改變這種情況:摩根只是輕輕的吹起一陣微風,在轉瞬間便成為了裹挾著石塊與金屬的毀滅風暴,向著視野的盡頭席捲而去。

  然後,那些不可接觸者業已支離破碎的軀體就會遍佈在每一個角落,向赫克特訴說著真正的頂尖靈能者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