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路途
絕望的眼幕,一個日思夜想的臉龐浮現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她微微一笑,那個人已經滿是涕淚。
她再也堅持不住了,閉上眼睛,就是無盡的黑夜,她從一開始就不抱希望,可不知不覺,她喪失了能力,因為那個人已經隔有一段時間不見他了。
她就這樣睡著,餓了,也沒人叫醒她,睡下去,再想起來,就剩下美倫美幻的夢。
“我是在做夢嗎?”黃泿笙睜開眼睛,看到的人,是陳良。
是想過有這麼一個人會來,想著想著,夢就出現了。
“你受苦了。”陳良溫柔的在她的兩鬢用手撫過,問她“疼嗎?”
她流下淚,夢很真實,使上一點力氣,左右搖擺著頭。
感覺不到,心也無力,放棄掙扎,無慾所求。
“我……我現在就帶你回去。”哭泣的聲音,抽噎鼻腔,陳良把她抱起來。
黃泿笙咳了一下,軟弱無力的癱倒在陳良的懷抱,她感覺到了,這個人在抱著她走,看來,她是真的回家了,再難受,不論是傷痛還是飢餓,她都擠出一絲笑容掛在嘴上。
夜深了,月光淒寒,斷塵虹脫下自己外衣,給黃泿笙披上。
說到了這,她看了一眼斷塵虹,露出那時的一笑,多了點陰邪。看著滿是複雜情緒的男人,聽到了這,陷入寂靜。
“是誰救了你?”斷塵虹聽她說,似是這個像是夢一樣的人,救了她。
“不是夢。”黃泿笙再次說道“那不是夢。”
“我醒了,我躺在我的床上,覺得自己和陳良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她頓了頓,看向自己的腿“可當我想要下床時,滾了下來,那時我才意識到,不是夢。”
黃泿笙說道這,愈發難受的露苦臉。
“你沒死,是他死了,對嗎?”旁邊是陳良的墳頭,說到這,黃泿笙奇怪的神情,讓斷塵虹猜測。
“你說得沒錯,他死了,是被一個殺手殺死的。”黃泿笙沉靜地繼續說“那個殺手,就是毀我腿腳的人。”
“斷塵虹。”故事裡提到這個人的名字,聽到這個熟悉的字語,斷塵虹記起在隕星堂聽過的描述。
“我夢見了……他。”黃泿笙沉吟“他的刀很快,快到讓我與良最後的道別都沒有。”
“我的夢,醒來卻一點也不傷心。”黃泿笙的眼睛笑出了眼淚。
她閉上眼睛,舒緩一口氣“送我回家吧。”
斷塵虹看著這個怪異的人,一會兒傷一會兒喜,完全不自知,他看得清楚,但也感受得到她有難言的苦痛憋在心裡,就是這樣的痛苦久了,就有些癲狂的樣子。
“好的!”斷塵虹答應她。
斷塵虹揹著她,黃泿笙緊緊地摟住她的脖子,有些弄疼了那個男的,是斷塵虹聽了她這些傷心往事,儘管自己難受一些,也無所謂。
忽然提起去哪時,他抬起頭,看著孤寒高月,他了一口熱氣。
回到了客棧,斷塵虹悄悄放下她時,她正趴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可能是暖背的緣故,也可能是斷塵虹無聊得緊,對他掏心肺那麼久,不見他有所表態。
把美人放在床榻上,瞬間的記憶裡,他感受到一種似曾有的經歷。
他猛地驚醒,那個畫面裡的人,就像是一場噩夢,聽了她說了那麼多,也就這個殺手,恍若他有經歷一般。
他沉住氣,不自覺的緊張感,突如其來,但也是轉眼即逝,他想的是一個叫斷塵虹的人,這個神秘的殺手,與他牽連頗深。
等明天的太陽昇起,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動彈不了,頭顱沉重,渾身沒有力氣。
他艱難的抗爭,還是用上全身力氣,爬了起來。
他生病了,他什麼時候如此弱不禁風,僅僅昨夜的寒行,令他記憶裡第一次大病會是這副模樣。
他行動遲緩,頭暈目眩,站起來,又差點一個撲栽倒在地上,屋子裡忽然一聲哐啷響,一個鐵盆不經意地被他打翻在地。
他告訴自己,沒事,然而這個聲音,引來了黃泿笙。
黃泿笙坐著輪椅,一手推開房門,見到的是他倒下的畫面。
斷塵虹好像又夢見了一個黑影,在他眼睛裡揮之不去,就像鬼魅一般纏繞著他,昨夜裡的夢,讓他明明記得很清楚,卻是因為醒來時的疼痛,也便是一場病,讓他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到底夢到了什麼。
平靜的眼睛有了動靜,黃泿笙的臉映入他清澈的眼睛裡。
“你有沒有感覺好些。”黃泿笙關心的問他。
斷塵虹全身乏力,他問“我,我這是怎麼了?”
黃泿笙愧疚地回他“你受了風寒,生了病,都怪我,昨夜不應該讓你跑山裡去。”
“不過,你放心,我給你煎了藥,好好休息些時日,就會好的。”黃泿笙向他保證。
“謝謝你!”斷塵虹語氣艱難地道謝說“你可以不用管我,我……還是……可以……”
他也只能說這麼多了,疲倦的身體,讓他只想睡去,一雙玉手撫摸他的額頭,滿臉紅漲的斷塵虹,只覺得自己給人添了麻煩,他只好好躺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接著就感覺到有人喂他湯藥。
病後的一場大汗,等他醒來,身子輕鬆了許多。
黃泿笙進了屋子,見他大好,舒口氣。
“多謝!”斷塵虹見她的第一句話。
黃泿笙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要病好了,人沒事就是福氣。
“要不要洗個澡,換身衣服。”她提醒說。
斷塵虹這才發現,自己全身一股惡臭,難以形容是什麼東西。
黃泿笙笑他,因為她的一句話,斷塵虹聞了一遍又一遍。
耀城的巷子裡,發現一攤血水,一個死人,靜靜的躺著,他睜著已經暗淡的眼睛,沒了生機。
死了人,沒找處兇手,沒有人認識死者,死得也蹊蹺。
城裡進行了嚴查,夜裡的巡夜人也增多了,專門防範城裡再有不測,可寒冷的夜裡,他們就扎堆生火,哪還想著去巡邏。
死人的事,弄得人心惶惶,自然會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城裡就大半人得知這樣的消息,死者未查明死因,也沒有身份,他並非耀州城人,身邊也沒有朋友親戚什麼的,他死在了耀城的一處角落,沒人見過他的蹤跡。
白天之下,茶餘飯後,館子裡討論出了一個名號“歸遊子。”
不少人因為好奇這個歸遊子,四處探聽,有知道的人,他們選擇閉口不言,表露出恐懼的顏面,令人生畏。
“少說幾句。”談論的人,都會警示。
它被杜撰成為鬼,說了它事蹟的人,沒準就會黴頭上來,丟了命。
黑夜裡,一陣寂靜,一個黑影注視著酒館,映入明亮眼睛的是一個姑娘吹滅她窗臺的蠟燭,看起來是準備入眠。
烏霜的雲,遮住了月,漆黑一片,風意嚴寒。斷塵虹心裡在尋思著,他什麼時候出發,他在耀州已經呆了一段時間了,他不可能一直在這裡過下去,他想著如果沒有馬車帶路,他自己就得走北路。
“啊!”忽然一聲慘叫,斷塵虹機警的天性,察覺到了微小的聲音,他準確的判斷出聲音的位置,聽著語氣,這種聲音,短暫而致命。
“不好。”斷塵虹內心一驚,因為那個方向就是黃泿笙住處的地方。
他起身奪門而出,以最快的速度追趕微妙的時間,當來到黃泿笙屋前時,一個黑影瞬間沿著窗戶逃奔,黑影也是機靈得很,察覺有人來,第一想到的就是離開。
斷塵虹用夜眼看得很清楚,那個身形看起來像個男人,他闖進了黃泿笙的房間,那一聲慘叫,是對外界的求救,她已經身陷險境。
沒想著要追,屋子透出一股涼意,他破門進去,看到了黃泿笙正在抽搐著身子,已經很不妙。
她的眼睛裡帶著驚恐,沒有多餘的表情,她的脖子處,一個血口正在噴射血液。
斷塵虹屏住呼吸,衝上前摁住她的脖子,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脖子是很鋒利的利器割開的,黃泿笙原本要阻止,可她的身體不聽使喚,任由脖子的血口打開。
很快一灘血水就浸溼地板,斷塵虹使出渾身救數,催動自己內力,讓黃泿笙挺住加速跳動的心。
由於動靜破門太大,店老闆聞聲而來,在漆黑的夜裡,他什麼也瞧不見,只聽見斷塵虹的聲音,不停的喊著“挺住,一定要挺住。”
“發生了什麼,笙兒她怎麼了。”店老闆覺得心裡慌,他心切問向黑處,他自己卻不敢進來。
“快去找藥,止血的藥。”
“藥?”店老闆先是疑問,但也沒多想,轉身離開“好!好。”
黃泿笙像是著魔一般,她的眼睛猙獰萬分,儘管斷塵虹如何用內力壓制她的心脈,都顯得無濟於事。
“堅持住,堅持住。”斷塵虹的眼睛哭紅,他知道自己在瞎折騰,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力得到效果。
黃泿笙的動作癲狂,斷塵虹緊緊地抱著她,讓他平靜下來。
他的力氣很大,真的讓黃泿笙停了下來,然而他也僵住了,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寒冷的氣息,這種氣味讓他陷入沉眠中。
一睡,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條藍色陰森的橋,橋下是無數鬼哭哀嚎,橋上起了濃濃的霧氣,一個隱約的聲音在霧中撩撥。
他衝了過去,漸漸地看清了一個人的身影,這個身影是黃泿笙,此時的她背對著他。
“別過去。”斷塵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出這樣一句話。
“停下,停下。”背影繼續前行。
斷塵虹邊喊邊朝著背影衝去,忽然背影停下了,斷塵虹也跟著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滿面的淚痕,傷心欲絕地呼喊著背對他的人。
雲霧間,黃泿笙轉身看向他,兩人相互對視,一個哭紅了眼,另一個卻露出了微笑。
黃泿笙沒有說話,看著斷塵虹,慢慢地向他走來。
斷塵虹也向她走去,兩人剛要靠近時,忽然山崩地裂,橋樑抖動,黃泿笙見勢不妙,揮一揮她如仙一般的衣袖,隨著這一揮,一股霧氣從中而來,直接將斷塵虹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