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千流 作品

第 73 章 Chapter 73





“別胡說!”許小芙紅著眼睛道,“我們可以召開新聞發佈會,我們可以解釋,你是在意識不清醒的狀態下被迫拍下的那些照片,有罪的是綁架你的人,是傳播那些圖片的人,是傷害你的人!”




殷酥酥淚流滿面:“這樁醜聞的影響太惡劣了,你不懂……”




話音剛落,床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殷酥酥被那陣手機鈴聲給驚了驚。她恐懼地抱住腦袋,重新將自己蜷起來。




手機響個不停。




許小芙見她半天不接,索性伸手將電話拿起,看眼來電顯示後,小芙眼睛一亮,喜道:“是費先生!酥酥,快接電話,費疑舟打的,他一定有辦法幫你解決這個事的!”




誰知,一聽見“費疑舟”這個名字,殷酥酥整個人的情緒卻更加失控。她慌張拒絕道:“不要,我不想接他的電話,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掛掉。”




許小芙愣住,迷茫道:“酥酥,費先生是你的丈夫呀,你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




“我說掛斷!”殷酥酥音量忽地拔高几分。




“好好好,不接。”許小芙怕刺激到她,手忙腳亂將電話掛斷。




費疑舟緊接著又打來了第二個,第三個……一連十個電話打過來,殷酥酥全都讓許小芙掛斷了。




到後來,她甚至神經質地一把將手機奪過,關了機,整個都躲進了被子裡。




許小芙和陳志生知道她此刻精神狀態不穩定,也沒有強求什麼,只是在旁邊默默守著她。




被窩裡,殷酥酥睜著眼看著滿目黑暗,淚水已將枕頭完全浸溼。




不敢接聽費疑舟的電話,不敢聽見他的聲音,不敢聽到他對她說任何話。




任何一個豪門都不可能接受一個有如此汙點的長媳。




殷酥酥痛苦地抬起雙手,捂住了滿是淚痕的臉。




她想,紳士善良如他,必定不可能在這種緊要關頭拋棄她,他甚至還可能為了她與家族抗爭。但等風波平息,他身為長子身為話事人,依然免不了要為大局著想。




()事到如今,與她分道揚鑣,是他再不想走也必須走的一步棋。




哭了不知道多久,殷酥酥頭昏腦脹,最終在被窩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覺,便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和費疑舟圓滿地步入了婚姻殿堂,她身著聖潔的白紗朝他淺淺微笑,他也在神父的見證下為她送上了真摯一吻,允諾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午夜十分,夢境驚醒。




殷酥酥將被窩拉下些許,轉眸看去,旅館房間裡亮著一盞孤零零的夜燈,陳志生坐在窗前閉目養神,許小芙和梁靜裹著厚衣服靠坐在一起小聲說話。




梁靜沉沉地嘆息:“我和費疑舟聯繫了,那些圖片的傳播範圍太廣,不像以前很多新聞都是營銷號亂編,撤了熱搜也就完了。那些圖片外網一大堆,各大論壇也一大堆,刪了這個又有那個發出來,根本處理不乾淨……現在何建勤那邊正在著手調查這件事的幕後推手,希望能快點平息。”




許小芙哭著問:“梁姐,那後面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召開新聞發佈會對公眾說明情況?”




梁靜:“走一步看一步吧。”




殷酥酥無聲地流下幾行淚。良久良久,她翻了個身,看著窗外的冷月做了個深呼吸,心中艱難做下一個決定。




*




與此同時,陳志生的手機屏倏然亮起,提示收到新消息。




陳志生將新信息打開:【你們在矜水鎮的地址】




陳志生靜默兩秒,將定位發了過去。




*




一整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凡渡》劇組這邊也得知了發生在殷酥酥身上的事,決定暫時給她放假三天,讓她平復心情。




熱搜已經在次日凌晨便被撤去,但豔|照門事件仍在網絡上持續發酵,引起了極大的討論與關注度,被網友們評為年度最大娛樂圈醜聞。




殷酥酥心靈與身體皆遭受了嚴重打擊,消沉得一蹶不振,數個小時不吃不喝,就一直躺在床上發呆。




半夜光景,旅館房間的電視里正在播放國際新聞,說美國加拿大一帶近日普降暴雨,少部分地區還發生了洪澇災害,嚴重影響了旅客出行,許多航班都延誤或者取消。




殷酥酥閉上眼睛準備小睡一會兒,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響起——砰砰。




她渾不在意,連餘光也沒掃去。




不多時,聽見屋子裡響起腳步聲,有人離去,也有人進來。下一秒,那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便行至床畔,停下。




殷酥酥安靜了會兒,隱約感覺到不對勁。




她聞到了空氣裡熟悉的清冽菸草味,和那絲若有似無的冷香……




殷酥酥猛地張開眼,抬起腦袋。




一道高大身影清清泠泠映入她視野——費疑舟穿身深藍色筆挺西裝,風塵僕僕趕來,甚至連外面的黑色大衣外套都未來得及脫去。他站在床畔,眉眼微垂,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她。




“你……”殷酥酥錯愕,緩慢從床上坐起來,“你怎麼來了?”




他此




時此刻分明還應該在美國,更何況,新聞裡剛說美國地區漫天的驚雷暴雨,強行乘機回國,稍有不慎便會有性命之危。




費疑舟屈起一隻長腿半蹲下來,指側憐愛地撫過她臉頰,啞聲道:“你不接我電話,不回我消息,還把手機關機。我只能親自趕來見你。()”




殷酥酥用力咬了咬唇瓣。




只有天曉得她此刻有多忐忑緊張。她形容憔悴臉色慘白,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儘量平靜地道:你回來找我,應該是有事要跟我說吧。()”




費疑舟說:“是。”




殷酥酥用力忍住眼底的淚,道:“我其實能猜到你想說什麼。你如果不好開口,那我直接回答。我同意離婚。”




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後,已經老去的影后再回憶這段過往時,她永遠記得丈夫聽完她話後,那雙沉如霧靄的眸,和他如畫眉眼間那絲極淡的自嘲。




費疑舟一字一句重複:“離婚?”




殷酥酥哽咽說不出話。




他復又伸手將她裹攬入懷,於她耳畔苦笑著低語:“自從你進費家,我竭盡全力,給你所有你想要的,給你我認為的最好的。”




“卻仍常覺對你有虧欠,怕我做得不足。”




“我以為苦心經營步步籌謀將你娶進門,就能打消你的顧慮,讓你愛上我,你卻還是能輕而易舉抽身。”




“我的酥酥,告訴我,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話音落地,屋子裡驟然陷入一陣死靜。




殷酥酥眸光微閃,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試著蠕動嘴唇,不解地問:“你說什麼?你說你苦心經營、步步籌謀娶我進門?可是,我們結婚不是因為要周全你爺爺的心願,所以才協議結婚的嗎?”




費疑舟凝視著她紅腫佈滿血絲的眸,片刻,極輕地嘆了口氣,道:“原本這件事,我打算一直瞞你到我死,如今看來,只能對你坦白了。”




殷酥酥愣住。




費疑舟低下頭,從懷裡取出一個密封起來的密封牛皮信紙,遞到她手上,道:“打開看看。”




殷酥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過信紙,依言拆開。




只見這封信紙包裝內還有一個信封,表面是她素日最喜用的清新小碎花圖案,封面的收件人寫著:尊敬的圓夢計劃基金贊助人先生,而寄件人一欄則是三個大字——殷酥酥。




殷酥酥:“……”




殷酥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唰地抬頭看他,驚道:“你就是蘭夏市圓夢計劃基金的贊助人?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贊助我完成影視學院的學業?”




“沒錯。”費疑舟說,“這個基金,是九年前爺爺成立的,這些年後續的所有資助,都是我在做。”




殷酥酥茫然地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圓夢計劃基金的受益學生?”




費疑舟筆直看著她的眼,道:“不。”




殷酥酥:“什麼?”




費疑舟:“更準確的說法,是這個基金,當年原本就是為你殷酥酥而成立的。”




()殷酥酥目瞪口呆。




“九年前,爺爺其實就已經在關注蘭夏的情況,他帶著我去過一次蘭夏。”費疑舟說著,伸手輕輕將她冰冷的小手鑽入掌心,低聲道,“你還記不記得,在你十七歲那年,你參加過一次市裡的公益晚會演出?”




殷酥酥緩慢眯了眯眼睛,目光逐漸放空,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半晌,她點點頭,“想起來了。當時老師跟我們說,是有幾個外地來的富商想在蘭夏搞公益,政府專門籌辦了一場公益晚會,我是一個歌舞劇節目的主演,演的是原創劇目《樓蘭驚羽》。”




費疑舟輕輕地說:“那天我在車上,看見你穿著一條白色的演出服長裙走在蘭夏的街頭。世界是灰色的,唯有你潔白無瑕,那一眼,讓我永遠記住了你。”




*




九年前,蘭夏。




文化宮外的匆匆一瞥後,身著演出服的少女被同伴召喚,匆匆應了聲,拎著裙襬小跑著走了。




彼時,年僅二十四歲的大少爺坐在高檔轎車的後座,安靜目送那道身影離去。




再次相見,便是在蘭夏文化宮略顯簡陋的舞臺。




少女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放聲地歌唱,聲情並茂地演藝,像是一隻純白色的、絕不向命運屈服的夜鶯,振翅欲飛,誓要飛往更廣闊更精彩的世界去。




費疑舟儀態優雅地端坐在貴賓席,認真觀賞這場演出,沒一會兒,便聽見老爺子在身旁笑著點評:“這小女娃小小年紀,演歌舞劇還挺有模有樣的,唱跳演戲都不錯,將來沒準兒能成個明星呢。”




費疑舟輕描淡寫回了句“可能吧”,並未過多言語。




之後,費豫真便又感嘆道:“我和這裡的教育局局長聊過,蘭夏的孩子家庭條件大多比較艱苦,能永遠追求夢想學藝術的,少之又少。苦得很哪。”




費疑舟聽得漫不經心,注意力根本不受控制,全在舞臺上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