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53章





身後青年低低地輕笑。




他深深吸了口氣,三處都稍加添火,阿姒支離破碎的神思跟博山爐中煙霧一樣,消散在空氣中。




“轟隆——”




九天之外有冬雷炸起。




透過窗隙,阿姒看到一道閃電,她嚇得手抖,耳墜子亦隨身子輕顫。




大雨落下。




她如釋重負,可晏書珩卻並未。




他甚至未出艙,就這樣把著阿姒,將她轉過來面對著面。




阿姒雙眼不敢置信地睜大。




她聽他彈過幾次琴,知道在琴聲激昂未徹底落下時,又猛地波動琴絃,發出的琴聲只會更為波瀾壯闊。




果真如此。




阿姒又開始發抖了,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這讓她驚懼。




事情已然不是她所想象那般簡單。




“阿姒……”




她愣愣地循聲抬眸,透過朦朧淚眼,她看到晏書珩那雙和煦的眸子眼角飛紅,清俊的面龐因此變得昳麗。




可他的目光還是那麼幽深。




此時天還未黑,船艙內放著一顆用於照明的夜明珠,狹小艙內也算明亮,這不是頭次面對面做著,卻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直視著對方。




上方青年衣冠齊整,除去眼角飛紅、額上有薄汗且




青筋微起,鬢邊還有一縷微亂的髮絲,其餘一切都還是端方清雅的。阿姒看不到自己鬢髮釵環可否亂了,但她的衣衫也算齊整。




只是覆在襟前、藏在那片薄薄綢布上的大手雖看不見,粗糙掌心卻清晰。相連的命門也看不見,卻密不可分。




一絲嫌隙也無,幾乎融成一體。




被他俯視著,她在他的目光下無處遁形,存在亦更強烈了。




阿姒避開他繾綣又攝人的目光,視線落在了他的玄色官袍上。




似乎更糟糕了——




這樣無隙的親密,在這威嚴不可侵犯官服前讓人生出褻瀆聖賢之道般的內疚,但也帶來放縱和逆反的快意。




明明他凝止不動,可彼此都能察覺到對方在變化。




晏書珩溫柔凝著阿姒。




鬼差神遣地,阿姒亦看向他。




清雋的面龐又時而熟悉時而陌生,好似與她相連的是陌生人。




她猛地抖了抖。




晏書珩目光倏然變深。




本以為迎來的又是一陣狂風,可令阿姒始料未及的是,他竟又開始慢磨緩推,可這樣感受反而更真切。




腦袋因艙內不再顛簸而冷靜了些,但在這種時候,冷靜只會讓人更清醒地意識到在做的事情有多麼迷亂而沉淪。




還不如不清醒。




復位的理智又開始和慾念撕扯。




阿姒緊緊閉上眼。




只要閉上眼,便可自欺欺人。




她沒有沉淪,她只是在虛與委蛇,只是在試圖降低他的戒心。




她沒有沉淪,沒有……




阿姒眉間的糾結被晏書珩盡收眼底,他把她攬入懷中,額頭相貼。




“阿姒,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亦有我,這並非值得內疚的事。”




阿姒被他的言行刺激了。




她倏地嗚咽一聲,卻說不出話來。




但他總有法子讓她出聲。




許久,阿姒又一次哭得水澤淋漓。




她徹底脫力了,腦袋靠在晏書珩肩頭,氣息時而孱弱,時而急劇,身子亦一顫一顫的,哭得厲害。




“還好麼?”




晏書珩亦沒好到哪,天兒很快便要黑了,他吻去阿姒額際的汗:“此處太冷,我們去暖閣裡可好?”




阿姒哪有心力回答?




他搖動艙內鈴鐺,不一會,護衛去而復返:“長公子有何吩咐?”




青年聲音比一個時辰前還喑啞。




“將船靠岸。”




船隻很快靠岸。晏書珩衣冠齊整,暮色遮住他緋紅眼尾,更遮住他暗沉的眸底,只微亂的氣息有些遮不住。




他用自己寬大的狐裘裹住阿姒,將她抱上岸。全程,阿姒的臉都埋在他胸口,她不知道岸邊的侍婢和護衛將這些聲音聽去多少,但她自己覺得沒底氣見人。




晏書珩垂目看了懷裡癱軟的人兒一眼,嘴角噙了笑。




“不怕,沒人敢笑你。”




阿姒恨恨地暗道:旁人是不敢笑,但這廝敢,不僅敢笑她還會欺負她。




暖閣內亮如白晝。




晏書珩囑咐候著的侍婢:“下去吧。”繼而他徑直將阿姒抱至後方淨房。一直到了池邊,阿姒都未再說話,別說言語,她連思緒都是飄飄悠悠的。




從鼻尖到額際,甚至頭皮,都仍是一片因適才喘不來氣和猛烈的快意而生的麻,久久未散。




直到身子浸入溫熱池水,阿姒才稍稍回過神,她撐著仍在打顫的雙手扶著池邊,勉強站在池中。




溫水不留一絲間隙地裹住她的肌'膚,甚至要滲入才被打開過還來不及合攏的隙間。適才在烏篷船上的記憶一點點歸位,她有如破戒食葷的僧人。




但後悔還來不及在心裡蔓延開,耳邊水聲一陣。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隨之圍攏而來,阿姒極慢地抬眼。




她看到他饜足後慵懶溫柔的眼。




他安靜地看她,目光如水。




阿姒卻宛若回到那夜揭下綢帶後,看到這陌生清雋的面龐那一剎。




又來了。




和陌生男子親近的錯覺。




阿姒垂下長睫。




不管過了多久,她還是沒勇氣在這燈火通明的浴房內直視他。




實在太亮了。




明晃晃的燭光似無數雙審視的眼。無論是裸裎相對的身子,還是潛伏在各自內心深處可怖的慾念,甚至是一人錯亂的關係……




皆被審視得一覽無餘。




“怎麼了?”




見她失神,青年溫存地問道,嗓音添了些磁性,熟悉的聲音勾出不少親近感,阿姒要抬眼,卻又垂得更低。




池中散落這幾片花瓣,水剛沒過她心尖上兩寸處,但那是對她而言,且她半曲著腿還未站直。晏書珩比她高出一個頭,站姿筆直如竹,水只沒過他腰處。阿姒垂著眼,看到晶瑩水珠從他肩頭下滑,滑過結實的胸膛,緩緩滑過分明的塊壘處,沒入水中,零碎花瓣遮住的水面下,隱約可見影影綽綽的一角幽暗和淡赤。




“阿姒在看哪一處?”




他溫柔低語。




阿姒目光被燙到了,耳根子也被他孟浪的話燙到了。她匆匆收回視線,卻落到他覆著薄肌玉白的肩頭,在心口處,橫亙著一道可怖的刀疤。




那是江回留下的。




她救過那曾行刺他的少年。




和她喝了交杯酒的人是江回,可和她行夫妻之禮的,卻是晏書珩。




思緒更亂了。




阿姒像這池中的花瓣一般,在熟悉與陌生、靠近與遠離之間浮沉。




她怯怯後退了一步,腳下一打滑,晏書珩迅速攬住她。




“沒力了?”




他輕笑著,熟悉而帶著調笑的語氣把他們的關係拉進了些。




但阿姒還未來得及平復,臉色一點點變得不妙,她窘迫地看向水下。




有兩股溫熱水流在尚未來得及閉合的閘口處'交匯,微弱的那一股因她的動彈而




被奔湧擠出,而從四面八方合圍過來的那一股則想強勢滲入。()




可閘口將將緊閉,眼下只有一線窄隙,兩股溫熱的力量衝撞,受折磨的是閘口。阿姒眼尾漸漸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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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晏書珩在面前,她根本不敢動,身子寸寸凝滯。




“這是尋常事,不必為此窘迫。”




青年溫柔低語,他一手扶住了阿姒,一手池子的把閘口稍稍擴開,滿堆滿擠著的那股力量奔湧而出。




水流衝擊而來。




阿姒腳下一軟,她只能將腦袋依偎過去,借他的力堪堪站穩。




他的手似附上了她的意識,甚得她心意地勾動,將殘存著滿溢的東西都引了出來。稍許過後,已是乾乾淨淨。




可阿姒無端空落。




晏書珩亦幽幽嘆息:“都沒了。”




話裡話外俱是遺憾,阿姒終於抬眼了,他凝視她,眼底不是在船上時的幽暗,目光沉靜而包容。




晏書珩輕嘆,忽地把阿姒抱起,繾綣道:“不若再添些吧。”




進入池中許久,阿姒都因失神而說不出話,更不知能說什麼話,此刻被他這句話激得面頰通紅。




“你這人怎的這般……”




他對準了,但若即若離地,時而輕擦,時而離去:“阿姒不覺得遺憾麼?一番辛勞,卻半點未留……”




阿姒被抵擦著,池中水霧氤氳,剛收攏回來的思緒又散了。她直到如今都不明白,怎就又到了這一步?




是她意志薄弱?




不,不是。




阿姒否決了這個猜測,是她有意藉著與他虛與委蛇嚐嚐霪惡之果。




晏書珩把她的遲滯當作默許,將她摟緊了,一釐釐地貼近:“阿姒太瘦了,不能光吃甜食,葷菜也要添些……”




他讓她腹中飽脹,便凝止了,目光像蛛網上的細絲,纏住阿姒這隻蝴蝶,青年微嘆著:“阿姒果真好這一口啊。”




“分明是你自己!”阿姒被他這一句惹惱,身子掙了掙。




她目光變得不敢置信。青年扣住她,朝自己的方向貼近,在阿姒耳畔煽誘著:“你既喜歡,我便得投其所好,如此……呃,才能留住阿姒,不是麼?”




阿姒微張著嘴不說話,偏過臉不與他對視,盯著漂浮的花瓣。




那片花瓣越來越虛,一會分化成兩片,一會又合成一片,後來浮沉得越發厲害,視線也漸漸模糊。




顧不上什麼理智了。




暫且這樣吧,今日是她露出了破綻,讓他尋隙而來。




過後,過後定要……




“呀……”




阿姒被自己的吟聲打斷,青年看著她糾結的眉頭,陡地直侵到底,語調微揚:“阿姒可是在想此後如何遠離我?”




被說中了。




這人可真是心眼多,這種時候還戒備著,阿姒把臉埋在他頸側沒說話。




他突然離去。




池水代替其他湧入。




但溫軟的池水多少差了




()些硬氣和火候,阿姒被磨得有些惱,穩住聲兒:“可以了麼?我要上去了。”




青年低低笑了聲:“阿姒總愛借輕鄙之言激我昂揚奮進,這也就罷了,還一心盤算著過後如何兩清。




“還沒用完,就想著如何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