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詭事錄 作品

一百二十八 敗家子兒

  這劉大少是家中獨子,家裡也是開買賣的,在鍋店街和北門裡有兩家古玩鋪子。劉家老太爺是古玩行裡數得上號的人物,家底兒十分厚實。劉大少卻是個花錢的行家,敗家的魁首,長這麼大唯一的手藝就是散財,背後得了個外號叫“散財童子”。

  話說這年七月七,七巧節,南市幾家風月場聯名辦了個“花魁大會”。所有妓女都出來參選,最後選出了狀元、榜眼、探花三位花魁。秋月雖然也算得上姿容俏麗,但並未能位列三甲之內,可狗少和散財童子這二位卻一眼就相中了秋月,非要給秋月贖身。

  二人為了掙秋月,可以說是一擲千金。這種事在窯子裡並不少見,兩位都是花錢的主顧誰也得罪不起,一時間爭執不下。

  那天,燭影搖紅滿堂春色,擺了兩桌上等酒席,兩位敗家子兒分坐兩桌。

  鴇兒娘抬眼瞅了瞅二位少爺,輕輕哀嘆道:

  “唉!我在歡場老些年了,可從沒見過二位公子這麼重情義人!真是讓人動容!”

  她惺惺作態又掏出塊大手絹,假麼三道的擦擦眼角,好像真掉淚了賽的,接著又說道:

  “這秋月要是給了您張公子……”鴇兒娘眼睛望向狗少,接著又看向散財童子道:

  “就對不住您劉公子,可要給你了您劉公子……”眼睛又望回狗少:

  “就對不起您張公子……”

  “唉!……好人家誰願意幹我們這個營生。都是苦命人,想找個真心真意的郎君兒吶,實在是不容易……”

  說著鴇兒娘看看兩位大少,小圓眼咕溜溜一轉:

  “那就要看看,誰……對我們姑娘真心真意!”

  傻子也聽的出來,這哪是要真心,這是要銀子。明擺著左邊扇風右邊點火,給兩位少爺拴對兒。

  “砰”的一生,狗少把一張五百塊的官銀號銀票拍在了桌上。鴇兒娘可是見過錢的主兒,連眼皮都沒抬。她上手裡搖著個團扇,湘妃竹的扇骨,蘇繡絲絹的扇面,就連扇墜子都是塊滿綠的翡翠,打眼一看最次也值一百大洋。

  “哼哼!武大郎放風箏——出手就不高!就介還想抱得美人歸?”散財童子發出兩聲訕笑,說著一抬手,身邊的下人就從手託的小木盒裡拿出一張一千塊的花旗銀行支票。

  先不說這錢多錢少,那放支票的小盒子就是上等小葉紫檀的。盒子做工精細古意盎然,瞅著那微掛的包漿就知道是個老物件。那是個鏤空雕花的插板蓋子盒,四邊還鑲著幾顆大東珠,顆顆都飽滿圓潤,透著是瑩潤生輝。

  這盒子懂行的一上眼,就能看出是宮裡流出來的物件。雖說劉家老爺子是古玩行裡的老行尊,一身鑑古的本事,但這散財童子劉大少,對古玩卻是蛤蟆跳井——不懂(咚)。

  天津話講這位就是個賣燒餅不帶乾糧的主“吃貨”,對古玩玉器雖然二五眼,但對吃喝玩樂那是門兒清。他可不知道這盒子乃是前清慈禧太后老佛爺放珠花頭飾的首飾盒。

  那年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城,老佛爺倉皇出逃,這盒子連同珠花頭飾都流落到民間。有一次劉老爺子到北京琉璃廠串貨,這串貨是古玩行裡的行話,和老百姓趕集差不多意思。劉老爺子偶然得了這盒子,雖然只是個空盒了,但這做工材料也是難得的高貨。劉老爺子得了盒子,用來盛放幾塊上好的田黃石,結果這散財童子劉大少看著不錯,偷摸兒拿出來當了裝錢的匣子。

  至於拍桌上這張支票,可不是誰都認得。

  清朝末年外國人在天津開設洋行,當時僱傭了不少中國買辦,幫助中外兩國進行雙邊貿易。為了動用資金方便,大批外國銀行來到中國開設分行,花旗銀行就是其中一家美國銀行,當時是由有名的瑞吉洋行代理,所以打從那時起,支票就開始在中國流通。這支票雖然普通人不多見,但秦樓楚館可不一樣,經常有人在這揮金如土大把使銀子,所以鴇兒娘可認得支票這個好東西。

  “唉!也不過如此啊!剛才那五百可不是叫價,五百算嘛,那就是是今兒個的茶錢!”

  狗少一伸手又掏出兩張銀票,每張都是兩千塊。這叫價眼看就四千塊了。天津衛的窮人遍地,多得是吃不上飯當了路倒的,別說四千塊錢,這輩子連四十塊錢都沒見過的,大有人在。這倆敗家子兒為了個妓女在這鬥富,卻幾百幾千的往外扔錢,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可這哪算完,這是耗子拉木鍁——大頭在後頭。沒多會兒功夫桌子上的錢就堆了上萬塊。一疊疊銀票上,還扔著放著兩塊美玉、幾個寶石戒指、兩串珍珠鏈子、連剛才散財童子裝錢的盒子都擺上了。眾人以為兩位敗家子兒身上帶的錢都掏乾淨了,可沒成想這還不算完。

  這時候狗少扥扥衣袖,緩緩一抬手豎起拇指,只見他拇指上帶著一枚翡翠扳指,他動作這是要特意賣派賣派。狗少伸手從大拇指上擼下扳指,壓在了銀票上。

  狗少手上這枚是上等老坑翡翠扳指,老坑最初就是指年代久遠的礦坑,以玻璃種翡翠為上,狗少這枚翡扳指,翠綠通透清澈如水,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