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208章 曬太陽的東灜刀首(5700)

    他站在屋頂上,手在太陽底下,在風中,招了一把,放到鼻端嗅著,道:“你們中原好像有句話叫做,久處鮑魚之肆者,不知其味也。我確實喜歡喝這裡的酒,甚至剛才把那幾口酒喝下去的時候,還覺得其味濃烈。”

    “可是,你為我帶來了京城故事的濃香,這香味在風中漸漸的積蓄,舌頭上的滋味卻在逐漸淡去。現在,不管是什麼酒放在我面前,大概都與白水無異了。”

    宮本武藏拍了一下段天涯的肩膀,“你要為我求取天下第一釀酒師的佳釀,還不如給我找一找這香味的源頭,讓我去痛飲那處山泉,鯨吞彼方溪水。”

    他期待的笑著,凝視著段天涯,“你,能帶我去尋嗎”

    段天涯知道宮本武藏只是在做比喻,可他還是忍不住想,這裡哪有什麼濃香,只充斥著宮本武藏身上的酒味,便遲疑道:“可是”

    宮本武藏斷然一喝:“你願或不願”

    段天涯無奈,道:“可是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在哪裡,還要去尋個探子聯絡,徵詢一下。”

    “這才是乾脆利落的天涯嘛。”宮本武藏鬆手,推了他一把,“那你還不快去。”

    段天涯只好走了。

    等他跳下了屋頂,走出了這條街的時候,屋簷下又翻上來一道身影。

    一雙木屐踩在了厚實的瓦片上,輕輕一響。

    宮本武藏望著段天涯離開的方向,單手拋著那個空酒罈,起起落落,樂此不疲,猶如根本沒有注意到柳生但馬守來到他身邊。

    “你要違背鐵膽神侯的要求嗎”

    宮本武藏又一次接住了酒罈,隨手把這罈子扔到了屋脊的另一邊,滾到客棧的院落之中,發出哐啷一聲脆響。

    他拍了拍手上的酒漬,說道:“違背,這個詞,在中原人的語言習慣裡面,是不是應該跟命令組合起來用”

    柳生但馬守聽出他弦外之音,道:“你不用諷刺我,我並沒有把自己視為鐵膽神侯的下屬,但是既然是結盟,按照規定完成盟友的要求也是理所當然的話,如果你要違反他的要求,那他以後也未必會支付該有的報酬。”

    “你是這麼想的啊。”宮本武藏側首看向柳生但馬守,忽然問了一件不相關的事情,“你那個兒子屢次三番對我不敬,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直接砍了他,而是立下那個賭約嗎”

    柳生但馬守漠然道:“你不想跟我們柳生家成為死敵。”

    宮本武藏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萬分的說道:“你居然會覺得是這個原因”

    “我請教一下。”他做出好奇、懇切的表情,“你到底是從哪邊看,才能看出來我會怕這種事情”

    柳生但馬守一時語塞,哼了一聲,手掌放在了腰間刀柄上。

    宮本武藏失望道:“我只是覺得那邊也只剩下你們柳生家還有點意思,所以才留下你的兒子,讓他活著,讓你更好的看一看。”

    “你的三個子嗣之中,以你兒子最廢物,大女兒已比他更強,小女兒則天資最高。你的小女兒,才真正應該成為柳生家的繼承者。”

    “可是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他毫不留情的評價道,“你比我想的低了太多,你根本看不懂我要你看的東西。你也佩繼承柳生宗矩的名字,上泉信綱的道統,叫做柳生但馬守嗎”

    柳生但馬守手扣刀柄,冷笑道:“當年連吉岡家十歲出頭的幼子都不放過的宮本武藏,居然有這樣為別人考慮的心情。到底是歲月磨損了你的刀刃,還是太陽曬昏了你的頭腦”

    宮本武藏臉上已經沒有表情,道:“你走吧。”

    “什麼”柳生但馬守一愣。

    “你沒有資格跟我同行啊,柳生。”宮本武藏輕聲細語,“或者說,你是要我動手趕你走嗎”

    “好”柳生但馬守拔刀出鞘,“我們也是該好好的打一次。”

    宮本武藏轉了一下身子,眯著眼睛,揹著光,看著柳生的起手式,古井無波道:“你們柳生新陰流的劍法,有殺人刀,活人劍,無刀取三個層次。”

    “你的殺神一刀斬,是把殺人刀推陳出新,另闢蹊徑,單純以武人的眼光來看,已不遜於活人劍的境界,但是還終究認識不到無刀取的高明。”

    柳生但馬守肅然,舉刀,屋頂上起了一陣白風,白沙,白霧。

    白霧漸濃,他道:“你嘴上的刀子修煉的確實已經不錯了,只是,二十年不見你的圓明一流,老夫倒是更想要看看如今你手上的刀子到了什麼程度”

    宮本武藏空手看著那陣白色風霧:“圓明一流嗎我早就忘了,正如你所說的,我這些年只是在曬太陽而已。”

    不只是這客棧的屋頂,周圍的幾個屋頂漸也全被這陣白風籠罩。

    “那你就去死吧。”

    “殺,神,一,刀,斬。”

    不見人,只見風,五個字後,陡然殺氣橫溢,白風急嘯。

    周邊行人注意到這裡的異狀,全都奇怪的注目著此處。

    他們看到那陣白色的風,忽然覺得眼前一痛。

    那頂上殺氣之深,不能直視。

    宮本武藏被捲入殺氣之中,抬起了手。

    就像是曬太陽曬到愜意極了之後,伸了個懶腰。

    “你,回去吧。”

    殺氣逆轉,風清日明。

    眼睛被刺痛流淚的人們眨了眨眼,再抬頭看的時候,屋頂上哪有什麼白風

    只有一個落拓漢子在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