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茶米酒 作品

第255章 滿天雲光憶中刀(7300)

    那一抹光華映入伏邪渾眼中的時候,除了一個躍字之外,他實在想不到任何貼切的形容詞。

    不是刺、不是戳,而是像一枚玉潤鐵丸在石階上彈跳折射而來。

    那一瞬間被擊穿的感覺幾乎席捲身心,就算是草原上最具勇氣的鷹王在這裡,也要驚飛百丈,退避三舍。

    可是伏邪渾早就養成了別人越退他越要向前去的習慣,已經將這種習慣化作了自己的本能。

    在被洞穿的危險預感從冥冥之中降落到心頭,還沒有來得及刺激到大腦的時候,他就對著危險的源頭劈出了一斧頭。

    左手一斧。

    那佈滿了銅綠的顏色,像墓中的葬器,多過於像一件飲血利器的斧頭,在空氣中劈出了波瀾四散的紋路。

    蠻橫的力量徹底排開了這一斧軌跡上的所有氣體。

    當攔截住了那一抹銳影的時候,斧頭在空氣中斬出的真空白痕猛然擴散,又驟然合攏,氣流翻轉的呼嘯聲跟兩件兵器碰撞的聲響重疊在一起,形成了如同雲層中雷光轟鳴的一聲響動。

    轟隆!

    兩條人影各自暴退,宮殿前方的五層臺階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壓過去,中心處出現了一大塊凹陷,爆碎的石粉灰塵向四周吹散開來。

    已經被扔出了很遠的雪白狐裘,落在了側面一座宮殿的頂端,剛好掛在了仿大齊風格的簷角上。

    被震退到宮殿內部的伏邪渾,在滑退的過程中,將地上的那一片火焰從中間切斷,又撞碎了位於最後方的兩個酒缸之後才停下。

    潑出的酒水伴隨著火焰,散落的到處都是,有一部分直接落在伏邪渾身上。

    伏邪渾的左手手腕微微一抖,哼了一聲,身上的酒水和火焰就被震散。

    紛飛的火星剛從他身上擴散開來,又被外面吹進來的一股狂風捲走。

    地上的火苗,還有四個完好酒缸中的火焰,全部被吹得向大殿後方拉伸。

    伏邪渾粗長的頭髮被風力拉直,雙眼在風力的刺激中,反而怒然睜大,比常人顯得更小,更集中的一雙瞳仁,像是慢放了周圍一切的場景,清楚的捕捉到了順風而至的一記劈斬。

    他終於看清了那件兵器的真容,是一把刀鞘。

    一把大約三指寬三尺長的空刀鞘。

    這次,是右手斧迎擊。

    刀鞘和斧頭碰撞,伏邪渾腳下地板大片大片的龜裂開來。

    周圍的酒缸中被震出了四道浴火的酒液水柱,隨即酒缸炸裂,更遠處的桌案也全都翻倒,陶瓷的碗碟被掀飛到半空之中,摔的粉碎。

    一擊之後,整個宮殿中都沒有一件完好的器皿了。

    剛才這兩次對拼的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從前所能企及的筋骨之力的極限,但是放到現在,彼此都遊刃有餘,有心力、有餘力繼續發出同等烈度,甚至越攀越高的攻擊。

    伏邪渾的右手斧頭架住刀鞘,側身向前,左手斧頭順勢攔腰斬去。

    公孫儀人退半步,同時刀鞘橫掃,先一步迫近了伏邪渾腰肋要害。

    伏邪渾身體半旋轉,沒能斬到對方腰際的左手斧頭順勢變向,攔住了針對自己右邊肋骨的一擊。

    他這個人氣質兇狠如同獨行的野狼,但是手裡的一雙斧頭運用起來的時候,卻輕靈矯捷的如同最無憂無慮的雀鳥。

    兩抹銅綠色的影子,繞著他的身體上下旋舞,翻飛不休,不斷用雙臂拉伸到極限的弧度,向著公孫儀人力斬而去,又非常流暢自然的扯回,積蓄著下一步的防守與攻擊。

    最後那四個酒缸裡面的酒水與火焰潑飛到半空,還沒有來得及落地,就被兩個人高密度的交手卷過去。

    火焰與酒水被拉伸成了一根根長條狀的纖細光影,在一把空刀鞘和兩把斧頭之間翻攪不休,又在一次碰撞之後徹底潰散,酒水伴隨著火焰一起,徹底蒸散成了高溫的氣流。

    公孫儀人手中的刀鞘,忽然自上,而中,再下,分為劈斬、橫掃、上撩三個動作,三道攻擊的影像,就像是在同一個時間存在。

    伏邪渾依循著五感和直覺,兩把斧子分別向上下迎擊,兩邊的斧刃都傳來了接觸到實物的感覺,斧頭上一剎那暴增的壓力真實不虛。

    但是中間橫掃的那一刀鞘,居然也實打實的落在了伏邪渾腰間。

    嘭!

    伏邪渾被抽飛出去,半邊身子撞穿了宮殿側面的牆壁,左臂整個出現在牆壁之外,而右臂還在牆內。

    公孫儀人身邊落下了散碎的冰晶,那是剛才偽裝成上下兩道刀影的冰刃,只能寄託一擊的力量,已經被伏邪渾的斧頭擊碎。

    出奇招佔據了一手優勢,公孫儀人卻並沒有乘勝追擊,刀鞘點地,目光莫名。

    空氣安靜了一瞬,伏邪渾的身體就扭轉過來。

    他被嵌入牆壁之中,但是這一轉身的時候,彷彿不是置身在堅硬的磚石縫隙間,而是身處於一堆鬆散的麵粉裡,輕鬆無比的一轉,周邊磚石碎裂垮塌,頭頂上的牆壁崩裂出一道更長的裂縫,而他的皮膚連一點被刮蹭的痕跡都沒有。

    “居然沒有騙到你呀。”伏邪渾低語一聲。

    《密焰內甲功》,顧名思義,本來就是一門極其擅長防守的功法。

    剛才那分心三處的一刀鞘,還不足以擊穿早有準備的防禦,如果公孫儀人選在那個時候追擊的話,就會遭受伏邪渾功力提升到極限,蓄勢已久的一式反殺。

    但是公孫儀人沒有去追,反而使得伏邪渾積蓄的勢又衰落下來。

    “這也不錯。”

    伏邪渾讓自己的頭顱偏向一側,脖子裡的骨節發出嘎嘎的輕響,當那脖子像是折斷了一樣,太陽穴直接貼到低平的肩頭時,他又猛然把頭擺直,“狼和鷹,都需要足夠敏銳的獵物來磨練自己的耐力。”

    “但狼的把戲,我已經能夠窺見全貌。”

    公孫儀人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吁嘆著說,“看來你所得到的功法,有功而無招。屬於筋骨武術的招式,則在剛才的一輪交手之中,漏盡了所有的新意。”

    她臉上那種本來就不能確定下來的笑容,忽然徹底的消失,極為平靜的說道,“如果接下來你想把戰鬥拖入耐力的對比,那我可沒有繼續跟你玩下去的興致了。”

    伏邪渾忽然道:“你敗得很慘吧!”

    公孫儀人目光一閃:“什麼?”

    “我雖然絆於自己的部族,沒有能夠去參加南海大擂臺賽,但最近也陸續聽到了一些消息,大齊這一代的海皇,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依舊是沒有明顯表情的五官,伏邪渾的語氣之中卻帶著笑意,“不是之前已經奪得王者之名的任何一人,而是一個此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

    他注視著公孫儀人,“也許跟你一樣年輕吧。”

    “你從大齊來,應該跟他交過手。”

    這伏邪渾又加重了語氣,重複了那句話,“你敗得很慘吧?”

    公孫儀人沉默以對,只是握著刀鞘的手勢出現了很微小的變化。

    伏邪渾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果然是敗得很慘。”

    他有些驚訝於那個海皇的實力,語氣卻更加笑意滿滿,“你敗得太慘,心裡就存了一份不自知的急躁。所以當你覺得我這裡已經沒有新意,不足以讓你追得更近一些,就不想再留下,甚至不想跟我分出一個確切的勝負。”

    公孫儀人蹙眉,冷顏道:“原來北漠的第一勇士,還是一個很擅長察言觀色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