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76章 榮辱之責在乎己

    ()        (下午要坐長途車回家過年,第二章會到晚上12點才寫得出來,大家也快回家了吧,一路平安)

    ……

    秦國素來有異地調任的傳統,縣裡的三名長吏,也就是縣令、縣丞、縣右尉三人,都不得由本縣人擔任。

    安陸縣右尉杜弦便是關中秦人,他本人雖來安陸赴任,可家眷卻留在了籍貫地。所以杜弦並沒有購買宅院作為自己的居所,只住在縣城官寺之後,專門提供給官吏的院落裡。

    院子不大,二進而已,陳設也不奢華,院子裡僅有幾名奴僕、侍妾伺候起居。原本有片楚國士大夫種下的清雅竹林,也被杜弦讓人砍了,將院子一角騰出來,當做練武的空地——典型的秦國武吏思維。

    這一日傍晚,杜弦前腳才讓豎人送前來拜訪的湖陽亭亭長黑夫離開,後腳就聽一名從集市買糧歸來僕役說起,外面正在傳黑夫“慷慨好義”的事蹟。

    “竟有此事?方才並未聽他說起啊……”

    杜弦跪坐在案几後,身穿常服,詫異地說道。方才黑夫是來拜訪感謝杜弦”知遇之恩“的,亭長是縣尉直屬下級,更別說黑夫是杜弦一手徵召的,算是加入了右尉一系。

    杜弦見黑夫剛剛上任就立下了功勞,還升爵為上造,也十分高興,於是就留黑夫用饗,但席上當著他和陳百將的面,黑夫卻絲毫沒有提及散財之事。

    陪坐的陳百將有些吃味地說道:“這黑夫也是,真不把錢當錢,四千餘錢可不少,做什麼不好,卻用來替別人償還貲甲。那人只是一個匿名投書的案犯,與他非親非故,何必呢……”

    對於黑夫飛速的升爵,還時常被右尉誇讚,陳百將是有一絲妒忌的,此子的運氣,也太好了一些,所以言語間有些陰陽怪氣。

    杜弦卻對陳百將說道:“你覺得他這四千錢花得不值?”

    陳百將聽出右尉語氣中的不滿,有些不知所措,卻聽杜弦教訓他道:“你啊,還是目光太短淺了,我且問你,對吾等為吏之人來說,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莫不是軍爵權位?還有源源不斷的錢糧?”

    陳百將小心地答,在秦國,爵位和財富是掛鉤的,爵位越高,田宅越大、僕役越多,產出也越豐厚。

    杜弦點了點頭:“不錯,我聽聞,廷尉當年入秦時曾說過一句話,叫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大丈夫生於世上,豈能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但為吏所追求的,只是這兩樣?”

    陳百將拱手道:“下吏愚鈍,想不出其他來,還請右尉解惑。”

    杜弦點著陳百將道:“還有名望!”

    所謂功名,便是功業和名望,在世人看來,若是事業有成卻籍籍無名無名,不足以標榜成功富貴。

    正因如此,再過二十年,吼出“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那人,思念的不只是故鄉風物,西楚之音,還有鄉親們的讚譽。

    所以在杜弦看來,黑夫以四千錢就在縣中得到了名聲,被縣人誇讚,實在是一筆很划得來的買賣。名望可遇不可求,可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它甚至能轉化為實際的利益。

    雖然秦國提拔官吏,看得是政績,但名聲也是能力的一部分。那篇《為吏之道》裡總結為吏者的“五善”,其中一條就是“喜為善行”。一個秦吏若能多做善舉,在當地風評極佳,很容易得到上司的注意,還有可能被推舉提拔。

    “這黑夫,日後前途不凡啊。”

    杜弦捋著鬍鬚,開始慶幸自己徵召了此人,對杜弦而言,黑夫越是幹練,越是受人稱讚,就越是證明他這右尉的識人善任……

    ……

    杜弦在誇讚黑夫之“善行義舉”,家住縣城南里閭右的左尉鄖滿,卻在對黑夫的行徑破口大罵。

    鄖滿是昔日古鄖國的後代,在楚國時是鄖君若敖是氏手下的大夫,負責管理車苑。到了秦國統治時期,隕氏因積極合作,儼然成為當地第一大氏。

    哪怕有分居令限制,他們家依舊極其富庶,高門大院,粉牆朱瓦,宅院中有亭臺樓榭,楚人喜歡的苑池竹林,還養了數十名綠幘好衣的奴僮和美服薄裙的婢女。

    裝點奢華,擺滿漆器的堂上膏燈通明,鄖滿正與自家的幾個子侄議論今天在集市上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