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518章 木秀於林

    ()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最後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電光火石間,黑夫腦中閃過這句話,不由感慨,看來李斯也懂兵法啊,在多日的示弱和不作為後,李斯在最後關頭,只用一句話,就完全逆轉了局勢!

    李斯最後看向黑夫的笑容,就好像在說:“孺子,你還是太嫩了,再練上幾年再來與老夫鬥吧!“

    黑夫雖然心中不悅,但仔細想想,李斯說的沒錯,放眼天下,在文學和文字的造詣上,無人能出其右。他的《諫逐客書》論證嚴密、氣勢貫通,洋洋灑灑,如江河奔流,是膾炙人口的名篇。又曾和趙高、胡毋敬等人寫了《倉頡篇》《爰歷篇》和《博學篇》等,作為秦朝文字的範本。此番秦始皇東巡封禪,嶧山刻石和泰山封山刻石,亦出自李斯手筆。

    修書的話,的確找不出來比他更合適的主持者。

    但李斯好打壓看不順眼的異己學說,若他為刀俎,而天下學問為魚肉,幾番刪禁下來,後果恐怕不亞於焚書,還順便成全了他的名望。

    如果此事讓李斯主持,黑夫這幾天做的一切,都成了為人做嫁衣!

    黑夫心中在瘋狂思索人選,他自己一介郡守,是不可能的,扶蘇?若扶蘇是太子還好,名分已定,皇帝很高興讓扶蘇通過此事來賺取名望。

    但扶蘇現在只是長公子,名分未定,還因封禪一事惹得秦始皇不快。另一方面,秦始皇修史修書的目的依然是“寓禁於征”,這件事必須貫徹到底,皇帝絕不可能交給政治觀點與自己大相徑庭的扶蘇來辦!

    黑夫記得,泰山石刻上說的分明:“昭隔內外,靡不清淨,施於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秦始皇是強勢的政治家,不但自己在世時,推行的政策不得為人忤逆,哪怕百年之後,他也希望後代能“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同理,王綰和儒生博士們已然出局,失去了發言權,而朝中胡毋敬、張蒼、程邈三人,雖然都各有精通,資歷名望卻略嫌不足。

    這世上曾有一人,不論文學還是名望,都壓了李斯一頭,且治傾向與秦始皇出奇的一致。

    可惜,他死了。

    “要是韓非還活著就好了……”

    黑夫不由遺憾,頗有種時無英雄,乃使豎子成名的感覺。

    眼看秦始皇面上似有所動,準備以李斯為修史修書之任,黑夫心中焦急,惡向膽邊生!

    “丞相自薦修書,欲使天下士人效丞相之學,這是想做呂不韋麼?”

    但這句誅心之言已經到了嘴邊,但黑夫卻沒敢說出口。

    他知道,一旦說了,那他和李斯,便不再是朝堂政見之爭,而是當場撕破臉,變成不死不休的仇敵!這種以下吏犯丞相之舉,甚至會讓皇帝也不快。

    這一遲疑間,卻有一人站了出來,笑吟吟地說道:

    “的確,沒有人比丞相更合適,畢竟丞相也不是第一次修書了。”

    是葉騰,他看出黑夫的進退維谷,主動出來做了這惡人!

    王綰已經插不上話,在場之人裡,唯獨位高權重的廷尉葉騰,才有資格和李斯掰一掰手腕!

    這句話的確喚醒了秦始皇一些不愉快的記憶,他停止了考量,看了二人一眼。

    “廷尉此言何意?”

    李斯的笑容收斂了,冷冷地看著葉騰。

    “並無他意。”

    葉騰朝皇帝一作揖:“只是臣以為,這種為天下士人之師的重任,不可專委於一人名下!”

    李斯也請命道:“陛下,臣一心為公,絕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