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695章 祖先的土地

    ()    ?    “守好火盆,別讓火熄了。”

    離開前,桀駿如此囑咐自己的妻子,作為西甌君之妻,她和普通甌女並無什麼不同之處,穿著一身木棉布紡的素白衣裳,滿臉皆是黑色的紋面,眼角的魚尾紋浮現,畢竟已是當了祖母的人了。

    她一言不發,只將日夜打磨的銅劍,交給桀駿,滴在上面的每一滴汗,都是對丈夫的祝福。

    桀駿的大兒子,在第一次秦甌戰爭裡,與前任西甌君譯籲宋一同戰死於桂林,兒媳也病逝在部族逃往駱越的途中,稍小些的一對兒女亦然,不止是秦人會生病,甌人也會,他們的平均壽命,不到三十歲,當惡疾到來時,一切都得聽憑布洛陀發落。

    天災人禍打擊下,曾經多子多女的桀駿,如今只剩下一個小孫子,他才三歲,趴在祖母背上,還在睡熟中,不知一場決定甌人命運的惡戰即將開始!

    桀駿走出簡陋的棚屋,甌人的戰士們也在與家人道別,他看到,年輕的達古,正站在家門前,不顧族人們的笑話,依依不捨地與新婚的妻子相擁。倒是他的妻子,那是個堅強的女人,推開了她的丈夫,將矛遞給達古,催促他加入族人的隊伍。

    甌人所有男丁都在寨外空地上集結,有兩千之多,裡面沒有老弱,脆弱的人,都在上次戰爭裡,在長途跋涉中死光了。面前的皆為青壯,雖然經過一次苦戰洗禮,已是沾過鮮血,血祭過祖靈的戰士了,但在桀駿眼中,他們依然如同松枝的嫩芽般稚嫩。

    “君長。”

    達古過來站在桀駿面前,仍然有些不解,說道:

    “幾年前,圍攻桂林的教訓還不夠麼?秦人的城,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我特波他……”

    達古聲音低了下去,正是那一戰,讓達古的父親,前任西甌君譯籲宋,以及桀君的大兒子戰死。

    那時的桀駿,只是一個都老,他忍著喪子之痛,在族人推舉下臨危受命,帶他們逃離,讓瀕臨毀滅的西甌遷徙、存活,並最終戰勝強敵!

    不與秦人做正面糾纏,這就是桀駿的戰術,只要逃入深山林叢,秦軍就奈何他們不得。等到秦人曠日引久,士卒勞倦,失去了耐心,遂冒險向西進軍時,甌人再借助駱越的大象,發動進攻,秦兵遂大破。

    戰後,存活不到一半的甌人,復又回到鬱水(西江)與溫水(南盤江)交匯的壩子,這是他們的祖地,是布洛陀祝福過的地方。建立寨子,播撒稻穀,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火耕水耨,男人狩獵,女人織布猜採集,這千百年來不變的美好生活……

    但甌人還沒來得及享受幾次收穫,秦人的船隻,再度降臨,來來去去,留下數不清的士兵和民夫,氣勢洶洶,腳步踩著鼓點的節奏,向甌人的村落攻來。

    甌人知道,不能與秦人正面交鋒,只好放棄剛種下不久的稻穀,退到山林裡暫居。

    秦人便霸佔了這片平坦闊地,他們燒燬甌人村寨,在廢墟上,夯土建起一座座圓形的堡壘,甌人管它們叫“樓土”,像雨後長出的蘑菇般,一個個拔地而起,擋在甌人和他們的稻田間……

    它們,像是紮在甌人心頭的一根根刺!

    在達古看來,應該採取和上次一樣的法子,避而不戰,只需要等到稻穀成熟時,再召集所有鬱水、溫水沿岸的甌人,青壯圍住土樓,婦女搶收稻穀,有了那些糧食,便又能苟很長時間了。

    “達古,你變得遲鈍了,難道沒看出來?這次不一樣了!”

    桀駿讓達古來到崖邊,指著鬱水邊漸漸發黃的稻田道:”你竟然沒有發現?秦人故意留著這些稻穀,就是把它們當做餌,而甌人,像是撲過去的野獸!“

    “你知道南越人是怎麼敗的麼?就是為了收穀子,遲遲不走,結果被秦人的大船包圍,羊部、蛟部,這兩個最大的部族,一起滅亡了!”

    作為帶領甌人,打贏了第一次戰爭的英雄,桀駿敏感地意識到,這次秦人的統帥,更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