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850章 一手獨拍疾無聲

    ()        三月初時,王賁病篤,足不能出宛城大本營,他僅能呆在帷幄之中,連巡視軍營,都得由屬下代勞。

    來自南方、北方的斥候信使出入幕府不止,而王賁往往會親自接見他們,關切千里之外的戰況,每一日,老將軍醒來必問兩句話。

    “丹陽局勢如何了?”

    “敖倉可有消息了?”

    王賁很清楚,秦之社稷,已到了最危險的關頭,其命若線,懸於兩地勝負!

    先說南邊的丹陽(河南淅川),二月下旬時,前線將領回報,本在進攻漢中的叛軍東門豹部,開始放棄擊擾南鄭,轉而向東而來,以鄖關(湖北鄖縣)為基地,向丹陽地區發動猛攻!

    與此同時,正面的襄陽、樊城北伐軍七八萬人,也打著黑夫、韓信的旗號,開始向北壓進,欲奪穰縣(河南鄧縣)。

    “丹陽本為楚之右壤,皆廣谷大川,山林溪谷不食之地。然其地西控商、洛,南當荊、楚,山高水深,舟車輳泊,號為陸海,然自古圖武關者,必以此地為孔道矣!”

    當時王賁的幕僚們一致認為,黑夫是想要乘馮去疾、公子高案對秦軍士氣大降之際,一舉攻取丹陽,打開武關,威脅咸陽。

    別小看那起案子的影響,從上月至今,身處前線,被王賁硬保下來的馮氏門客、親衛,已有十餘人選擇了叛逃,他們擅離職守,投了北伐軍,畢竟黑夫戲做得足,不是每個人都能看透他才是“罪魁禍首”。

    眾人皆言:“通武侯,切不可讓叛軍奪得丹陽,否則,武關恐將不保,藍田之戰,或要重演……”

    藍田之戰,是秦自建國以來最大的亡國危機,當時楚懷王怒張儀欺己,遂發舉國之兵,重奪丹陽,擊破武關,攻佔了當初張儀承諾而沒給的“商於之地”,又進軍至藍田--距離咸陽僅百餘里的地方!

    這可把秦惠文王嚇出了一身冷汗,調撥咸陽全部男丁禦敵,好在最後有驚無險,擊退了楚軍……

    司馬錯的玄孫,偏將司馬鞅更是憂心忡忡:“那時候,秦國幸有惠文王一代雄主在內,冷靜應對,調兵遣將。外有張儀奔走連橫,斷楚之援。軍中更有武王、嚴君、司馬錯等驍勇善戰,如此方能險勝荊人。”

    “可現在……”

    他沒有明說,但王賁及幕僚軍吏們都清楚。

    該怎麼形容現在的皇帝和朝臣呢?一句話:

    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以至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總之,以咸陽的亂相,這時候若讓叛軍攻入武關,那還不得人心大亂?能否組織得起像樣的抵抗都沒譜,若黑夫主力再將王賁的大軍纏在南陽,阻其回援,可真就要出大事了!

    眾口一詞,但病榻上的王賁,卻否定了他們的看法。

    “黑夫用兵一向狡詐如狐,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老夫看他真正想攻打的,不是丹陽,不是武關,而是漢中罷!”

    “若我沒猜錯,黑夫自己坐鎮襄陽、樊城,漢中則另派能獨當一面的大將過去,要麼是巴郡的趙佗,又或許,便是那一戰成名的韓信!”

    就像數月前賭對韓信會兵行險招,走丹陽回南方一樣,這次,王賁也力排眾議,為這場戰役定了調。

    王賁一邊喝藥,一邊下達了指使:“讓關中援兵,不來南陽,或駐武關,或改去漢中增援。”

    “我軍主力則進發至穰縣、新野,與黑夫對峙。司馬鞅率偏師駐紮在析縣(河南西峽縣),讓出丹水縣(河南淅川寺灣鄉),只管讓叛軍東門豹部去奪罷,然後再看他們敢不敢穿過那百里山地,兵臨武關之下!”

    “若黑夫真敢如此行險,讓東門豹孤軍深入,我軍車騎可斷其後路,配合關中之兵,殲於武關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