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962章 仇恨之輪

    ()        十一月下旬,河東的兩場勝利傳到咸陽時,引發了滿城奔走相告,關中人欣喜不已,恍惚間,好似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始皇帝的東征大軍攻滅某國傳回捷報的場景中。

    “攝政定也能再掃六國罷?”

    “什麼六國,不過是一些群盜,看彼輩將西河禍害成了什麼模樣!”

    多虧了黑夫搞的輿論宣傳,西河的慘相被誇大後告知全關中百姓,讓他們生出了切膚之痛,聽說西河之師的各支部隊,在計算首級後,在大河邊用敵人的首級堆了許幾個大京觀,都不由直呼痛快!

    更有人叫囂道:“當年始皇帝未曾殺乾淨的六國餘孽,這次定要屠個乾淨!”

    這種“民族主義”的情緒渲染了許多秦人,內戰以來的迷茫一掃而空。

    但在朝的那些來自關東籍官吏聽聞此事,就有不一樣的感受了。

    甚至有個來自齊地的博士伏生提出,西河之師不留俘虜,統統殺戮的做法太偏激了,他進一步提出,應該取消上首功制度,理由是秦人首功”太野蠻“,太駭人聽聞了,應該像古時候那般,文明一些,起碼要改以割右耳來計數。

    連伏生自己也沒想到,他的上書還真受到了攝政的重視,還點了他到偏殿裡陳述,結果才進門,卻見攝政似笑非笑,一副看戲的架勢,良策有許多個出身秦地的獄吏瞪著他,其中更有剛從函谷關回來的司馬欣,對著伏生就是一通懟。

    “豎儒,誰告訴你只有秦才以斬首論功的?”

    接下來是漫長的辯論,司馬欣雖然貪財而無原則,卻還是有點本事學識的,從春秋時齊國人割吳國人腦袋,說到齊技擊的論功規則是:“得一首者,則賜贖錙金。”證明齊國也並非什麼“文明國家”,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耳。

    “唯一的區別,便是秦之斬首論功公平公正,於是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秦卒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

    司馬欣對黑夫道:“攝政,首功乃秦軍立軍之基,若如這儒生所言,反而會更不公平,婦人之耳與青壯之耳,染了血汙,沒那麼容易區分,徒令婦孺也遭到屠戮罷了。“

    畢竟為了爭首級,武器揮向自己的不在少數,黑夫又不是沒經歷過。

    伏生只能承認這點,但又強調,古時候的王者之師,比如商湯、周武是可以做到的,所以才能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軍隊開過去不用打仗就贏了。

    在伏生看來,既然攝政乃是聖人治國,自應效仿。

    “血流漂櫓。”黑夫卻說了這四個字,這是所有鼓吹上古仁王的儒士無法繞過去的一個問題。

    “殷周易代,牧野之戰,一樣沒少流血,餘還聽張蒼說,有《周書》之逸篇,說戰後周武王所殺戮殷商貴人遺老,多達十數萬,淪為奴婢者更不計其數。”

    春秋時期,那所謂的溫文儒雅,禮樂制度,只是貴族對貴族罷了,在戰場上還能敬個酒喝個詩,眼看要輸了,聲明自己投降,就會被好好招待——因為貴族可以換贖金啊。

    至於跟在戎車屁股後面吃灰的國人徒卒,野人炮灰們,貴人們的車輪,絕不可能在你面前停下……

    “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

    黑夫搖頭道:“聽上去倒是不錯,不過,吾等不是宋襄公,不要那種蠢豬式的仁義道德。”

    “更不可能以德報怨!”

    在西河人眼裡,這不是簡單的戰役,而是他們的復仇之戰。對西河破壞最大的當屬楚軍,而魏軍緊隨其後,畢竟張耳是遊俠出身,他麾下的所謂魏軍,也以輕俠匪盜為主,秩序極差,對河東、西河都造成了很大的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