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993章 骨鯁之臣

    ()        對項籍來說,退讓是一件艱難的事。

    在他看來,昔日強大的楚國,就是在不斷退讓中滅亡的,春秋之際的楚,何等威風霸氣,不斷的進取,使楚從不足五十里的子男之國,一躍成為地方五千裡的巨無霸。楚莊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率師問鼎中原,霸業從大江以南一直延伸到大河邊上,楚以一己之力與諸夏抗衡!

    但國力總有中衰的時候,儘管進入七國鼎立時代,楚國成了轉身困難的老大帝國,但直到楚懷王繼位,才開始走向衰敗,楚國在於秦的交鋒中不斷受挫,他們開始從漢中、丹陽退卻,從那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一路敗退,丟了鄢郢,丟了黔中,丟了陳郢,最終淪亡。

    在項籍看來,范增的謀劃倒是好,以空間換取戰機,放棄難以防守的韓、魏等盟友土地,引誘黑夫進入楚國腹地,不斷分兵駐守所佔之地,最終用一場防守反擊扭轉頹勢。

    但這過於想當然了,若黑夫不急於冒進,而是穩紮穩打,用半年甚至一年時間來消化韓、魏,慢慢絞殺河北的趙國,再徵召數十萬大軍對付楚國,那時該怎麼辦?

    楚國將四面受敵,再無盟友,陷入無窮的困境,徹底成了被大蟒扼殺的猴子。

    所以能不退,便不可退,這次的滎陽之戰,看上去確實是黑夫佈下的陷阱,但又何嘗不是他們改變戰局的良機呢?

    項籍也沒有莽撞到要直接去滎陽與黑夫主力相抗,而依然採用了“圍魏救趙”的辦法。

    “秦軍主力在鞏縣至滎陽之間,又分兵至河內,而洛陽及後方空虛,多為民夫、新卒,還有不少糧秣屯於各倉。”

    項籍的目光定在楚國得而復失的河洛之間,從陳郡過去,鄭地,也就是潁川郡是必經之路,而潁川與洛陽中間,有三座山系阻隔。

    在地圖上,從北到南,項籍一一點出了這些障礙。

    “太室山(嵩山)。”

    “箕山。”

    “還有崆峒山(西泰山)。”

    三條山系的連接並不緊密,這便出現了三道隘口通途。

    “一條是太室山與大河相夾的滎陽、成皋道。”

    這條道路是秦軍從洛陽東出的首選,所以才如此迫切地爭奪滎陽。

    “第二條乃是轘轅道,太室山與箕山中有狹窄穀道,此乃陽翟通往洛陽的捷徑要衝,於鄂嶺坂有轘轅關,本為韓國所有,一月時為秦軍陳嬰部所奪……”

    若楚軍進攻這兩條道,都將陷入以寡敵眾的困境。

    但還有第三條,那便是更加寬闊的汝水道。

    經過潁川,沿著汝水北上,取食陽翟之糧,項籍當年亡匿時的好友鄭昌在那,作為“韓相”。

    “我軍只要擊破身在郟縣的秦軍吳广部,就能從汝陽進入伊水上游,擊新城、伊闕,燒黑夫糧道,威脅洛陽,則其兵必回援,身在梁地的仲父可將諸縣公支援滎陽,不但能救下鍾離眛,甚至能保住滎陽不失,讓中原的韓魏盟友們明白,秦並非不可戰勝!”

    范增並不看好這方略:“汝水上游有廣城澤,方四百里,土地潮溼,遮蔽塗道,大軍可不易通過。”

    項籍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一切軍事上的奇蹟都是需要人去主動創造的,絕無一味退守卻能贏的道理:“正因如此,故秦軍防備不嚴,讓我軍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