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279章 另起爐灶

    故而被封為淑德侯,常安人作歌譏諷:“欲求封,過張伯松。力戰鬥,不如巧為奏。”

    但張竦的吹捧文章,隨著王莽政權的日益衰敗而減少,對外推說是酒喝多患了手抖的毛病。第五倫入常安之際,張竦被投機者舉咎,說是陳崇的好友,亦是王莽幫兇,差點被打成民賊,但第五倫報仇歸報仇,卻不打算誅十族,擴大打擊面,遂放了他一馬。

    但聽說第五倫要撤,張竦竟拋棄從他祖父張敞起傳了三代的千金豪宅,渭南的家財產業統統不要,便要輕車簡從跟去,一時間成了裡坊奇事。

    鄰居們都笑他:“張伯松,汝莫非當真是酒飲多,糊塗了。”

    張竦也不自辯,坐在驢車上回頭嘿然笑道:“塞翁失馬,鄰人皆吊,唯塞翁自喜。諸君,就此一別,老叟離開常安究竟是福是禍,秋後自見分曉!”

    ……

    常安人捨不得走,第五倫麾下的將士其實也捨不得這大城市的繁華,出城時隊伍裡頻頻回首,不少人還暗暗抱怨不已。

    是城裡的女子不夠賞心悅目?是上好的瓦簷下不夠遮風避雨?亦或是常安吏民見了他們這些大頭兵不夠畢恭畢敬,塞給的賄賂好處不夠多?這麼好的地方,待在城裡只覺得身子骨都軟軟的,舒服極了,為何要走啊!

    甚至連大軍的核心,那從魏地跟來的八百士吏也頗有人如此認為,雖然大將軍給眾人開會做思想工作時說:“不要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可這不是普通的城池,是常安,是京師帝都!

    殊不知,他們留戀常安的原因,正是第五倫非要離開的緣由!

    作為一支“封建軍隊“,腐化墮落是必然的事,但就是在常安,這支剛拉起來的隊伍腐朽得最快。

    漢朝兩百年積弊,新朝十餘年怪狀,讓這座大城沉澱了許多光怪陸離,不是將王莽及一干“民賊”逐的逐殺的殺就能解決的。

    那積弊和腐壞,已經蔓延到城市的每個里閭和街巷,想要改變,除非帶著一支強大的官僚隊伍來用重典。否則以京師水深而渾濁,沒有堅定理念和組織的軍隊扔進去,骨頭都給淹沒了。

    一個新政權還沒建立,就全盤繼承前朝前前朝的弊政,失去活力,這哪行。王莽已經證明,簡單將漢家政治換個招牌,就用那些舊朝官僚來搞改革,是自取死路。

    常安之垢與不祥,恕現在的第五倫接不住,倒不如……

    “另起爐灶!”

    不破不立,他只給了常安人一個選擇,走或不走,是他們自己的事——甚至連第五倫的軍中,也有不少領過金餅的士卒,做了逃兵,選擇留在這大城裡。

    “在這亂世中,每個人,都得自己做出選擇。”

    心懷僥倖留在常安,眼巴巴等救世主出現,等太平降臨。

    或者依靠自己,渭水雖寬,但也就幾百步,往後待不下去時,他們完全可以用腳來投票。

    隊伍行進緩慢,渭水已到,西、中、東三座渭橋被北軍防禦第五霸等人舉事時燒燬,只能現搭浮橋。

    不管願與不願,舊京師已被拋在身後,而第五倫想要肇立新事業的根據地,又是何處呢?

    有人猜測:“莫非是將軍的故鄉,長陵縣?”

    但第五倫沒選老家,他的政權畢竟不想搞宗族政治,而是要海納海川,遂挑了另一個地方。

    “櫟陽!(西安市閻良區武屯鎮)”

    ……

    過去幾日,景丹的任務就是為迎接第五倫及數萬人的到來做準備。

    選擇櫟陽做戰時的“首都”,是第五倫深思熟慮及實地考察後的決定。

    “渭北可為都者無非幾處。”景丹作為本地人自是十分熟絡地理,與萬脩說道:“一處是咸陽,另一處,就是櫟陽。”

    關西的政權以櫟陽為都,年代可早了,秦獻公時,為了進取河西,將都城從雍地遷徙至此,建了櫟陽宮,三十多年後才遷到咸陽去。

    而劉邦從巴蜀漢中反攻三秦後,因為咸陽已經被項羽燒了,長安還沒建立,也曾在櫟陽定都數年。

    他們選擇櫟陽的原因顯而易見:櫟陽可謂是渭北的核心,與東西距離都不遠,坐落在平原上的一處黃土塬上,易守難攻。在漢朝大修溝渠後,櫟陽背靠白渠,糧食有保障,如今已是六月下旬,臨近秋收,粟穗已經開始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