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304章 摸尾

    “飲鴆止渴。”

    第五倫在渭南、長安留了不少探子,甚至一些兩頭下注的豪右也有細作往來,劉伯升的大動作瞞不過他。

    而這四個字,便是第五倫的評價,並非貶義,而是讚歎。

    第五倫沒有像其火燒王莽九廟那般哈哈大笑,分宮室予麾下軍吏,剖上林予渭南豪強,粗看覺得什麼玩意?崽賣爺田嘛,細品後卻嚇到了第五倫。

    “這劉伯升究竟是大愚若智,還是大智若愚?”

    既然府庫被第五倫掏空,無糧食可分,他竟破罐破摔,直接分不動產,砸鍋賣鐵也得維持住在軍隊裡的信譽:柱天大將軍連宮殿都捨得分,等打下更多地盤,爵位官職又豈在話下?

    足兵、足食、民信之矣,這三點是把握住了,只不過是僅僅滿足了軍隊的口糧,他在乎的“民”亦是豪強們。這劉伯升對渭南豪右,當真是秋毫無犯,不愧是大姓出身,很清楚自己的階級立場,不像第五倫,喜歡兩頭站。

    別的不說,這兩件事扔出來,起碼氣勢很足,凸顯大氣,那股豪俠性情撲面而來。難怪此人敢為天下先,是第一個舉旗鮮明反對王莽的宗室。

    但目光短淺,做事往往不考慮長遠後果,無怪乎竟被綠林那群草莽坑了,叫劉玄摘了桃子,堂堂反莽首義元勳,混到今日不進則死的地步。更始皇帝劉玄若知他在關中乾的好事,與劉伯升是要徹底翻臉了,所以他是給自己灌下了一杯有毒的酒,但起碼個把月內,這渴算是止住了。

    若是能在旬月之內贏得一場勝利,將雪球滾大,劉伯升就能維持住局面。

    “渭南豪右就算將糧食悉數交出,也不夠長安人冬天吃嚼,劉伯升短暫提升士氣,必然要抓緊時間用兵,現在就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打右扶風陳倉,還是孤注一擲,擊我渭北!”

    陳倉顯然更好打,據情報,劉伯升的前鋒也在向西推進,若是那樣就好了,敢碰陳倉,就必然與開始越過隴山向東擴張的隴右勢力不死不休。

    但從砸鍋之事,第五倫已經清楚對方底色。

    “賭徒。”

    他最討厭賭徒了!渭北的防務,得抓緊了,這一仗看來無可避免。

    景丹也有些擔心:“大王,劉伯升此舉若傳開,吾等先前說他火燒長安之事,瞞得過黎民,卻瞞不過五陵豪右,彼輩或許會望風而動。”

    第五倫的風格與劉伯升對比明顯,渭北豪強除了王元外,其餘各家,從始至終沒從魏國建立得到任何好處。因為他們只在第五倫初起兵時搖旗吶喊了一波,沒做過其他貢獻,第五倫也沒有那麼多蛋糕可分。

    景丹的意思是,即將舉行的策爵賞勳,是否要將渭北五陵幾十家前漢列侯的豪強考慮進去,封個爵安撫安撫,否則若劉伯升與渭北交戰,不能排除有短視之人眼饞那些第五倫給不了也不會給的林苑,犯了糊塗。

    “慾壑難填。”一向做事柔和的任光卻一反常態,劇烈反對。

    “彼輩想要恢復祖爵,甚至還想要大王如劉伯升那般,將渭北官方園囿也分了,豈能一一滿足,叫麾下將士如何想?劉伯升有管過長安人死活麼?”

    第五倫故意留給他的長安,是幾十萬張嘴,根本填不滿的大窟窿,投入且沒有回報,就像腆著臉討好渭北豪強一樣,他們該背叛時,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背刺。

    每個人都得明白自己的基本盤,作為建國後第一次封爵,底子需要打好,制度建設是關涉到百年國運的,此乃長遠;但直接置之不理也不行,畢竟這群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有餘,此乃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