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383章 棄地

    在稟奏完夏收期間,渭北各縣貪贓枉法者名錄及懲處意見後,宣秉告辭而退時,忽然一失神,差點在殿中摔倒。

    “御史中丞?”

    第五倫連忙讓人扶著他,宣秉慚愧地行禮:“臣失儀,讓大王見笑了。”

    宣秉當初因為不仕新朝,被五威司命緝捕,關在郡邸獄裡落下了風溼腿疾,至今未愈。

    第五倫憐惜他老邁,遂下了一詔:“往後御史中丞入朝奏對,可乘小馬車。”

    宣秉堅決推辭:“臣豈能與車千秋相比?太師張公、京兆尹陳公,朝中與臣年齡相仿者比比皆是,臣豈敢行此特例。”

    這一推讓耽擱了點時間,被第五倫召到宣室殿來問對的幾人已到門外。

    第五倫看出宣秉的心不在焉,知道他在擔心兒子宣彪安危,心裡一軟,遂道:“接下來的燕朝,中丞也留下罷。”

    “這不合規矩。”宣秉又道:“臣只管督查百官,軍國之事不敢置喙。”

    也只有這樣身正的父親,才能教出正直的兒子來啊,第五倫尚不知宣彪已逝,長安的信息,還停留在宣彪得到匈奴入寇消息後,立刻送來的急報上。

    第五倫笑道:“並非是要中丞越矩,餘隻是想讓中丞替餘監督燕朝,以免群臣吵起來壞了禮儀。”

    今日之議,確實有動手的風險,畢竟有馮衍、第七彪這文武倆活寶參加,二人意見還完全相反。

    宣秉這才應諾,肅穆地站在廳堂中段,目視與會的少府宋弘、治粟校尉任光、典客馮衍、中尉第七彪一一抵達,盯著他們行禮時的每個動作神態。

    “今日只論幷州邊郡急報,夏至前後,西河郡、新秦中兩處同時告急,廷議如何應對,諸卿當日各陳其詞,回去後又寫了奏疏,餘都已經看過了。”

    第五倫制止了急吼吼要發言的第七彪,一個個點著去。

    “馮典客,你先說。”

    第五倫發現,不讓馮衍具體拿主意辦事,只讓他坐在廟堂上說話還是不錯的。且此人和機敏的任光相反,心大,凡事敢出頭,常發驚人之言,可以調和朝堂氣氛。

    比如這次,馮衍就逆流而行,提出了一個明知道會得罪魏王乃至於大批元勳的提議:“臣以為,應當放棄新秦中!”

    這並不是馮衍拍腦門想問題,而是他深思熟慮的結論。

    他不管橫眉怒對的第七彪,只自顧自道:“臣當年隨新更始將軍廉丹長居朔方,也去過新秦中,故知曉當地情形。”

    “新秦中之興,雖可追溯到秦朝,但大多數移民還是漢武時,衛青河南之戰痛擊匈奴,奪得此地,當時群臣議論在當地築城設縣,丞相公孫述反對,認為秦時常發三十萬眾筑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但主父偃則堅持在此地築郡,他認為當地肥饒,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內省轉輸戍漕,此乃廣中國,滅胡之本也。“

    “如主父偃所言,新秦中確實成了塞上關中,產出糧秣,溝通涼州、幷州,此乃人盡皆知之事。”

    “然彼一時此一時,如今胡漢勾結匈奴,不止有騎兵,也有步卒,威脅遠大於漢時胡虜入塞。彼輩兵分兩路,一軍擊西河,一軍攻新秦中,如今耿將軍在上郡,守西河容易,若是還要馳援新秦中,恐怕顧此失彼。”

    馮衍拿身上的朝服打比方道:“就如兩件衣服都破了,拿其中一件裁了,補另一件,那至少還能有件完整的衣服,不然最後手裡也只有兩件都沒法穿的破衣服。是故不如棄掉新秦中,專力於北邊西河、上郡!”

    馮衍還沒說完,第七彪已經忍不下去了,指著馮衍就一通狂噴:“胡言亂語!”

    “你竟敢將大王龍興之地,比作是破衣服?”第七彪認為,馮衍這種人是根本無法理豬突豨勇舊部對新秦中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