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393章 銜環

    “這就是秦時函谷關?”

    六月底的大熱天,鄭統擦著頭上的汗,抬頭看著這鬼地方。

    他們接到魏王軍令後,數日前自從潼關向東行進,經過狹窄的山間小道後,抵達一道比潼塬還要壯麗的大塬。此塬名叫:“稠桑塬”,一個稠字說盡了塬上密密麻麻布滿樹木的模樣!連小隊斥候都很難翻過去,更不用說拉著輜重糧秣的浩蕩大軍了!

    而這稠桑原中一條縫隙,便是函谷西口,跟潼關下的“黃巷坂”有得一拼,這條小道長十五公里,絕岸壁立,寬不過數步,可謂是“車不能方軌,馬不能並鞍”,用當地老百姓樸實的話形容就是:“天神在身上搓一顆泥丸就能將路塞住。”

    想到這,鄭統也忍不住伸手進脖子搓了起來,夏日介甲就是不舒服。

    爬到高處,透過東方升起的太陽,隱約能看到窄道盡頭的函谷東口,那便是舊函谷關。

    但這昔日雄關,如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魏軍往北繞道,堂而皇之地從黃河灘塗邊一條大路大搖大擺走過去。

    鄭統想起,魏王在宮中上掃盲課時,念起一篇文章裡說什麼:“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而不敢進。”

    當時鄭統好奇怪函谷究竟有多厲害,此刻只覺得好笑:“六國真笨,有這大路不走,非要死磕關隘作甚。”

    弘農城北的河邊,還有渡口,河東太守竇融派船隻從北面的“大禹渡”過來運糧補給,士卒們能吃口熱飯,不用天天嚼炒麵。

    聽到鄭統嘲笑古人愚笨,竇融搖頭道:“兩百餘年,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當初六國攻秦時,這河水還是沿著大塬流淌,並未消退露出河灘。”

    竇融來之前和魏王倫軍議,還討論過這事來著,竇融認為是秦時河水更大,如今水淺的緣故。

    第五倫當時卻說:“不止如此,其實天下的河流,受某種巨力所引,都是向右偏,沖刷右岸居多,幾百年下來,高岸遂為平灘,一旦河水再稍小,過去沒路的地方,也有了路。”

    竇融離開安邑後觀察了沿途河流,好像還真是右岸被沖刷更多,回想起當初第五倫對昆陽之戰神乎其神的預言,更覺魏王乃是天授。

    “天險既然不在,那關隘也就沒了用處,這便是漢武時要將舊函谷關廢棄遷徙的緣故。”

    鄭統恍然大悟,等渡弘農河時,重新眺望函谷關,可以想象,當初沒有坦途時,弘農河猶如函谷的護城河:“若真如此,這函谷,確實比嶢關險峻難攻。”

    既然不必過函谷,弘農城也就暴露在水、陸夾擊下,過去一年,這裡的綠林統帥已經換了三茬人了:最初是王常,因為幫助劉伯升,進攻潼塬失敗,被撤職;旋即是李軼,但他覺得這是個除了山還是山的窮地方,沒幾個月就設法調回南陽了;如今是更始政權的”驃騎大將軍“宋佻,只因是劉玄的故舊朋友,就平白無故被封為潁陰王,將兵上萬,鎮守弘農及崤函。

    “這等狗彘鼠雀之輩,無尺寸之功,也敢稱王,也敢封驃騎大將軍?”鄭統現在也搞清楚重號將軍和雜號將軍的區別了,頗為不爽。

    只可惜,他連教訓潁陰王的機會都沒有,此人聽聞魏軍東來,知道守不住,已經棄城東遁了。

    “只望張宗將軍能在陝縣截住此人。”

    竇融請鄭統將兵卒排在弘農城前,儘量威武雄壯些,他要代魏王接受弘農父老的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