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471章 周率

    兩百年前,臨洮(今甘肅岷縣)是中原的邊界,秦長城到此為止,而今依然如此。

    可想而知,臨洮地理頗為偏遠,哪怕在小小的隴西郡內部,它都離北方的狄道、東邊的上邽半月路程,且山重水阻,往來不便。但也正是這偏遠,讓臨洮成了隴右勢力最後的棲身之地,死裡逃生的隗囂帶著殘兵敗卒在此苟延。

    隗囂形態頗為頹唐,體面的大將軍不再體面,衣襟上沾滿了酒漬,一遇上讓他難過、頭疼的事,也會下意識地找酒。

    但臨洮連酒都沒了,吃飯都困難,連隗囂都只能以乾巴巴的糗糒為食,所以他只能清醒地在這隴右最後一城中,等待末路降臨。

    隨著祁山戰場上,隴蜀聯軍失敗的消息傳來,臨洮也沒法再待下去了。

    “祁山乃隴蜀鎖鑰,如今楊廣戰敗西撤,而蜀軍為霜雪所阻不能北援,我料想,祁山堡陷落是遲早的事。”

    說服公孫述聯合西羌後,從武都啟程北上,路過臨洮的方望如此對隗囂說:“至遲到明年開春雪化,祁山魏軍必自祁山西進,與吳漢匯合,到那時,連退往益州的路都將斷絕。”

    方望言下之意,是希望隗囂早做打算,與其被魏軍包圍,還不如在冬天就南退武都,臨洮是對西羌的屏障,遭到來自隴西內部的進攻時卻頗為脆弱。

    隗囂道:“依先生之言,我就要離開隴右,去寄人籬下了?”

    方望道:“臣為將軍向公孫皇帝求借武都郡,好讓隴右兵卒士人棲身,以便他日反攻隴上。”

    “公孫皇帝答應了,但希望能與將軍在南鄭相見。”後面還有一句話沒明說,公孫述想要和隗囂完成君臣之禮,至於之後隗囂是否會被扣留在成都,就看他的表現了。

    “為公孫述,做一條看守門戶的狗麼?”隗囂只啞然而笑,曾幾何時,他其實有與第五倫講和,做一個富貴君侯的機會,他們當年也有交情,以第五倫的脾性,不至於苛待難為自己,但終究是一念之差,對做諸侯的那點貪念作祟,終於走到了今日。

    隗囂已經付出了太多代價,沒法回頭了,也罷,好歹在成家,他依然是“朔寧王”。

    但對於方望,隗囂也知道,這位先生,已經不再是隴右的謀士了。

    他也不是公孫述忠臣,而是陷入了某種執念,那不服輸的心念,隗囂曾經也有,它能讓人自以為是,甚至做出一些瘋狂的事!

    “聯合先零羌亂隴之事,還望先生能再思量思量。”隗囂用上了商量的語氣,他雖然也曾藉助羌人之力,但今日不同往日,公孫述和方望得知道,他們即將釋放的是什麼?又會給隴右造成多大的損害,隗囂不希望隗氏步了隴西李的後塵,被唾罵百年。

    “兵者詭道。”

    方望卻執迷不悟,隗囂在隴右輸了,但他方望還沒輸!只岔開話道:“公孫皇帝請將軍南下時,將孺子嬰一併帶上。”

    這個孩子也是可憐,當初作為王莽禪讓的道具被擺弄,十幾年過去了,依然被各方勢力利用,公孫述在務虛上活脫脫一個小王莽,大概是又想辦什麼漢成天命轉移的儀式吧。

    “劉子駿不會同意。”隗囂搖頭,老劉歆縱是白髮蒼蒼,前幾年幾度將死,卻都撐過去了,他如今是僅剩的“大漢忠臣”,如同老母雞護雛一般保護著孺子嬰。

    “公孫皇帝希望,劉子駿也一併南下。”

    方望道:“公孫已在成都修築了學宮,只要劉子駿至,便尊為成家國師!”

    ……

    新朝的老國師劉歆,他的學問用來指導國家政策,惹得天下大亂。

    但若單純只為人師,劉歆倒是頗為稱職。

    過去三年,他將所有精力都放在“還債”上。

    還自己身為劉氏子孫,卻背叛祖先血統的債,具體表現便是參與重建大漢,擁立元統,然後就陪伴在孺子嬰身邊,愣是將他從一個半痴傻的廢人,教得粗通言語。

    看著孺子嬰這半大小夥“牙牙學語”,漸漸能磕磕絆絆地與自己交流,劉歆老懷大慰,下一步,他甚至想教授孺子嬰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