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20章 別看今日跳得歡

    那是前漢舞陽侯樊噲的後代,樊築,此人雖然只是個縣豪,卻最好攀富顯貴。今日便乘堅策肥而來,車上錯鑣塗採,珥靳飛軨,就是為車輿鑲漆畫彩,用絲綢裝飾點綴。

    再瞧剛到那位,更了不得,乃是蕭鄉侯嫡子蕭言,家丞小跑著過去,直接給他下拜,語氣恭敬,笑容洋溢在臉上。

    作為郡中唯一能與邛成侯匹敵的豪大家,蕭言的陣仗很大,連車列騎,馬耳朵上懸掛著珠玉紅纓。高車則是銀黃華左搔,結綏韜槓——車蓋頂上鑲嵌黃金玉石,連車轅都用上好的熟皮包裹。

    這蕭何的後代,一下就將樊噲的後人比下去了。

    老家丞就通過這些標誌,對來客做個初步判斷,臉熟的直接裡面請,面生的瞧一眼拜帖,將他們分成上席、堂上、堂下三個等級,自有專人領進門,而僕從帶著御者和車馬去廄中停放。

    蕭言自持閥閱最高,也不跟旁人交談,昂著頭進了長平館。樊築則豔羨地看著蕭言的背影,只在門外與熟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老家丞一邊豎起耳朵聽著那些八卦,一面繼續凝視路面,又等來了兩位客人,讓他皺起了眉。

    來的正景丹和第五倫,二人的車馬在一眾鈞色馬車中,顯得十分礙眼。

    尤其是第五倫的車,驪馬與騧馬混搭,不倫不類。車也過於簡樸,木軨無衣,長轂數幅,蒲薦苙蓋,蓋上沒有漆絲之飾。

    他們甫一出現,頓時引起了門口賓客注意,身著羅紈文繡的眾人都看了過來,臉上滿是玩味之色。

    剛被蕭言壓了風頭的樊築,此刻有了打壓對象,更是笑著說道:“邛成侯家的重陽宴會,聚集的都是本郡著姓名士,怎會來如此寒酸的客人?”

    景丹好歹是郡文學掾,家丞是認得他的,微微作揖,笑容和招待樊築時差不多,請他待會去堂上就坐。

    “本縣臨渠鄉第五倫,久欲拜訪邛成侯,但無人相通。今日幸受邛成侯之邀,前來拜見。”第五倫一板一眼說完赴宴的標準言辭,作為禮物奉上一隻羽毛鮮豔的野雉。

    這年頭不同等級的人相見赴宴,準備的禮物也不同,士執雉,下大夫執雁,卿執羔,第五倫是白身,勉強算士。

    家丞早就將這個年輕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目測全身衣裳加起來不超過一萬錢,還不如家裡地位高點的奴婢光鮮,果然來自小家小戶,寒酸氣直撲口鼻。

    第五倫的名號,家丞是聽說過的,但邛成侯只是順手邀請,也沒特地叮囑家丞要如何安排。沒錯,第五倫是顯名於郡中,可他依然是白身匹夫啊,豈能與上席的大豪京官、堂上的曹掾裡附城們同列?還是跟郡吏、鄉豪們安排在一起吧。

    家丞遂將笑容微微收斂,代替主人對禮物再三推辭,向第五倫表示歡迎,然後禮貌地告訴他:“請君子稍後堂下就坐!”

    ……

    “堂下就坐?”

    景丹知道後有些不快,但第五倫卻是哈哈一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畢竟是主人家的安排,景丹也不好置喙。

    既然待會可能不在一塊,景丹便先帶著第五倫,為他引薦豪右官吏們。

    “此乃是郡功曹。”

    “此乃舞陽武侯樊噲之後,裡附城樊君。”

    哦,樊噲啊!聽到一個熟悉的名,第五倫眼前一亮,鴻門宴上吃生豬肩那位嘛,這後代確實長得跟豬挺像。

    “此乃陽陵景侯傅寬之後,裡附城傅君。”

    景丹一個個介紹過去,除了樊噲後人,第五倫一個沒記住。只知道這些人大多是漢朝開國功臣的後代……額,前朝餘孽?

    他們怎麼全扎堆在本縣?想想就明白了,漢高祖葬在長陵,陪他打天下的老兄弟們也大多選擇在帝陵附近下葬,死後也陪著劉邦。有了祖墳,自然就會有一支後代繁衍守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十一家前漢功臣後裔,號稱“陵北十一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