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34章 大學城

    常安城南郊七里,有一大片莊嚴的建築,太學便坐落於此。

    太學在周時被稱之為辟雍,與明堂、靈臺三位一體,並稱“三雍”,乃是周政核心,畢竟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前漢時,很早就有儒生提議重建,但漢武帝忙著開疆拓土,同時大修宮殿苑囿滿足自己享樂,對周政也無感,沒有理會這些聲音。

    一直到漢元帝時,開始加大力度起用儒士,重修三雍之事被劉向等人重提。但周代古制早已湮滅而不可查,孔子本人估計都沒弄明白,今文經的老博士們又有門派之爭,就這樣辯了好幾十年,對三雍究竟要怎麼個建法,依然沒有統一意見。

    “最後,還是國師公看不下去了……”

    這幾日不管走到哪都有人提與他同名的“國師公”,劉秀有些煩這老傢伙了。

    “你也配叫劉秀?”實在是太傷人了。

    但劉秀面上卻未露出不滿,依然聽帶他們熟悉太學的“主事”說話——此人正是國師的弟子,名叫鄭興,字子贛。

    “吾師劉潁叔當時是太中大夫,他寫了一篇《移讓太常博士書》,痛斥今文博士故步自封,保殘守缺,妒真道,失聖意,陷入了文吏之議。“

    從那時候起,劉歆便扛起了古文經的大旗,跟已經腐朽積弊的今文經唱對臺戲。漢哀帝崩,王莽復出主政後,開始全面採納劉歆意見。

    不但將古文經列入官學,還資助劉歆,讓他在《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古文尚書》、《周官經》這五本收集自民間、秘府的古文經中,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三雍的出處!

    至於真假,就仁者見仁了。

    既然有了葫蘆,畫瓢便容易得多。

    鄭興道:“是年八月庚子日,當時還是宰衡的今上便捧著策書抵達此地,脫下寬衣博帶,親自下地剷土搬磚。此事立馬傳得京師家喻戶曉,到了第二天,也就是辛丑日,從京師和三輔慕名而來十萬人!”

    “其中有諸生,也有庶民,甚至是商賈贅婿,為今上之舉感動,全都自發跑來相助。在今上與將作大匠帶領下,不過二十天,三雍便已完工!”

    真是一個奇蹟啊,那個道德淪喪的年代,人們期盼的就是奇蹟。

    鄭行是發自內心相信這一切的:“古時候周公奉成王,據上公之尊,也花了整整七年才制定周禮。周禮墮廢而沒人能夠復興,連孔子也碰了壁,今上卻只花了四年便完成制禮作樂,功德爛然。又用短短兩旬,廢棄了上千年的明堂、辟雍、靈臺,便重新屹立於斯!”

    “諸君,如此功業聖德,自唐、虞發舉,成周造業,誠無以加。”

    鄭興說得激動,畢竟他們從小學經,便將復周政視為使命,現在真有人實現了此事,把象徵周代禮儀倫理的三雍肇造而成,王莽不是聖人,誰是?

    漢家天下不禪給這樣的聖人,說得過去麼?

    來自南陽的太學生們也紛紛頷首,唯獨劉秀聽著心裡不是滋味。他也學儒,但身上還有漢高皇帝的血脈,對故國豈能沒有哀思之情。

    每年例行的教育結束後,鄭興讓新生自己熟悉太學。

    太學一共有五個區域,南為成均,北為上庠(xiang),東為東序,西為瞽宗,中曰辟雍。辟雍最大,修築在水畔,牆形如壁環。

    正北方是能容納一萬人的太學生舍,或許是王莽年輕時求學艱辛,當了皇帝后,便十分關切太學師生的生活起居。

    在太學中設立市場方便他們生活,又設常滿倉供應糧食,叫學生們勿要餓著。建築不管遠近,都有長廊相連,上設屋簷,讓學生們雨不塗足,暑不暴首。

    來自州郡太學生們雖然大多不是窮人,但郡官學相對簡陋,進入制度完備的太學後都十分滿意,聽著鄭興對新政的讚譽,更是感動莫名。

    畢竟太學生,確實是王莽改制中的最大受益人,讀書人頭一次被捧到了最高處。

    劉秀倒是清楚自己來太學做什麼,先是到了南邊的成均館,他有位同鄉兼好友,名喚朱祐,字仲先,早幾年入學,如今留在太學做“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