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65章 皇漢

    “漢朝時叫大司農。”

    “本朝初年改名為羲和。”

    “然後又改成了納言,有什麼意義麼?”

    每次來到納言府,第五倫都忍不住想吐槽,在新朝,要如何做才能讓從官吏到百姓,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和不方便?

    答案是改名,如果不能,那就改兩次。

    痛苦和煩惱是吏民們的,快樂只屬於皇帝王莽一個。

    雖然被改了兩次名,但納言府的工作性質並無變化,都是管理錢穀。

    朝廷財政有三個主要來源:租、賦、稅。租指田租,徵收穀物與芻稿,前朝是三十租一,本朝則是十一租。賦指諸賦,按人或戶徵收,形式是貨幣,前些日子將列尉郡百姓逼得不得不賣谷的就是算賦、口賦。

    第五倫這次來常安,便是懷揣本郡租賦兩宗上計,交付納言。

    負責接待他的“納言士”,恰恰是一起做過郎官的老朋友,鉅鹿人耿純。

    “真是許久未見伯魚了。”

    耿純見到第五倫十分高興,將佐吏攆出去後,也不看他交來的上計,先同席而坐,聊起閒話來。

    “前日景孫卿來信了。”

    “我也收到一份。”第五倫笑道:“他在朔調郡(上谷郡)作為固德侯相,做得不錯,屢受褒獎。還說多虧了伯山,這其中有何干系?快說與我聽聽。”

    沒有外人時,耿純也沒個官樣,胡坐翹著腳道:“我先前不是與伯魚說過麼?茂陵耿氏乃是我家親戚。”

    “前朝漢武帝時,從鉅鹿耿氏分出一支遷徙到茂陵,至今百餘年了,這一代出了位耿況,先為郎官,又做了朔調連率,正好是景孫卿的上司。”

    “我便去信向宗兄舉薦了孫卿,他本就有才幹,自然脫穎而出,得到器重,恐怕在固德侯相上幹不了多久,就要升官了。”

    第五倫笑道:“朝中的太師羲仲景尚與孫卿是同宗兄弟,卻不願幫他,多虧了伯山之助。果如詩云,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耿純卻沒放在心上,只道:“我還有位宗侄,名曰耿弇(yan),年才十六,亦是少年英才。只可惜隨其父在朔調郡,若他回了關中,一定要引薦他與伯魚相見!”

    說完友人近況後,第五倫催促耿純快點將他的上計收了,同時關切地問道:“伯山,快與我透透風聲,今年納言府應不會再有增賦罷?”

    理論上,按照人頭收的算賦、口賦每年只繳一次,但也有特例。只因賦錢的主要用途,乃是充作軍費,供應甲兵和車馬的開支,若是遇上軍陣數起國用不足,往往會增賦。

    大多數時候增的是“更賦”,乃是不去服戍邊之役的成年男子繳納代役金,到了前漢末年,國庫日漸空虛,即便沒有戰爭,徵收更賦已是常制,哪怕是“罷癃”這種殘疾人都不能倖免。

    更狠的則是“以訾(zi)徵賦”,按照律令《金布令甲》規定,當邊郡發生戰事時,朝廷可令天下共給其費。一般會按照家訾財產總數,來徵收一定比例的賦,不要求一定是錢,可用糧食代繳。

    第五倫的擔心是有原因的:“我聽說天鳳三年(公元16年),平蠻將軍擊句町國(雲南、廣西交界),朝廷對益州刺史部加收增賦,賦斂民財百取其五。”

    結果還沒打贏,因為是盛夏出兵,士兵因瘟疫而死者十有六七。

    “於是到了次年,天子再派更始將軍廉丹,徵發隴右騎兵,巴蜀各郡丁壯十萬人為士卒,加上負責糧秣運輸的十萬民夫,二徵句町。”

    “初時雖有小勝,但戰爭曠日持久,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飢疫。更始將軍向朝中請求糧秣,於是再次增賦,這次直接徵調了益州各郡豪右百姓家財十分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