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259章 飄

    面對第七彪急吼吼的勸進,第五倫沒感到意外,寫完手頭的東西后才抬頭:“就這?”

    “正是如此。”第七彪還以為第五倫會三辭三讓一番,不曾想他不推也不讓。

    第五倫只笑道:“既然是自家人,我便直問了,此事是你單獨思索,還是其餘人也作此想?”

    “是我一人所想。”第七彪急著攬功,話出口發覺不對,連忙解釋道:“其他部曲不知,但宗族之中,不論老少,都暗暗說,在劉、王之後,如今天下輪到第五氏來坐了!只是彼輩膽小,唯獨我一心為宗主著想,故而直言。”

    族人在奪取渭北時立了不小的功勞,對勸進之事熱心也難怪,若是第五倫一飛沖天,他們就是皇親國戚啊。

    在第七彪想來,到時候,可不得人人封個侯玩玩?也不用多,一個支系一個,像第六、第四、第三這種沒出力的,就給他們一個子、男糊弄一下,像他第七彪這種立大功,可以和萬脩、小耿平起平坐的,說不定以後能做上公呢!

    然而他們的訴求與第五倫不同,第五倫此番力排眾議入關,要的是誅莽之實名,而非稱帝之虛名。

    你要問他有沒有野心?當然是有的,然而受國之垢,是為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應該通過征戰天下和統治,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主,而不是急著給自己安個名號,就指望八方稽首來降,那就是成沐猴而冠,加上佔據京師,要被各方勢力群起攻之了。

    第五倫瞭然,只道:“飯要一口口吃。”

    “吾等才趕走王莽幾天?根基未穩,人心不服,此事不急。”

    第七彪剛有點失望,卻聽第五倫道:“但一直沒名分也不妥,等時機恰當時,稱王倒是可以思慮思慮。”

    第七彪頓時又大喜,王也不錯啊,而第五倫也沒叫他保守秘密,第七彪這大嘴巴,準保一個下午就能將此事傳得滿軍營都知道。

    這便是第五倫想要的效果,造反是冒著巨大風險的,人人都追求高回報,不少人跟隨他奔走戰鬥,就是為了攀龍鱗、附鳳尾,成功得志。若領頭的沒有一個名位,底下人更不必說,有些人就會失望,產生離心。

    甚至是野心。

    但第五倫又沒說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稱王,借第七彪之口,讓底下人知道你有這想法,內心稍安就足夠了。

    要記住,稱王是凝聚人心的手段,不是目的。

    相比於虛名,第五倫現在更關切的是軍隊在常安的狀態,然而從奉命安集士卒的第八矯處,第五倫就沒聽到幾個好消息。

    總結下來一句話:常安城中的將士,全都飄了。

    第八矯稟報:“雖然士卒受軍法所限,不敢明著搶掠,但抄家後,對那些空出的北闕庭院,不少軍司馬開始帶兵爭著住進去,爭相攀比。”

    “而賄賂更是橫行,新室的舊官、里閭斗食們對軍吏滿口奉承,禮物送了又送。”

    腐爛的頭雖然跑了,但腐朽的身子還在,就算換了個好頭,兩百年積弊未曾更換的濁血仍在,依然會被腐蝕。

    原本還算單純的八百士吏進了京,難免受到汙染,他們都扛不住糖衣炮彈,更單純的普通兵卒就更別提了,但要是將他們撤出去,常安城防又能交給誰?降兵降將麼?

    第八矯又道:“現在軍中士吏都頗為倨傲,說跟著大將軍奪取了常安,就相當於奪取了天下,其他地方就能傳檄而定,九州俯首帖耳了。”

    “因為他們不知道天下有多大。”

    第五倫這些天沒少看地圖,他手頭的地盤,東方,魏成加上壽良,一個半郡,現在還聯繫不上,也不知馬援是否按照計劃,開始攻略河內了。

    而西方,理論上常安周邊列尉、京尉、光尉已盡數奪取,不到十天拿下三個郡,夠快了吧。實則即便是他的老家列尉,大半的縣都控制在豪強手中,響應而已,今天能舉你的旗,明天就能舉別人的旗,不就是臨時縫一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