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299章 不破不立

    “大司徒,長安左近宵小已盡數肅清,士卒佈於北方臨渭水處,大軍可放心入城!”

    劉伯升是更始政權入關的前鋒,而他的前鋒,則是自家親戚,出身新野大族來氏的來歙(xi),字君叔。

    來歙其實是在長安出生的,他的父親是漢哀帝時的諫大夫,娶了劉伯升、劉秀的祖姑,與他兄弟二人頗親近,劉秀在太學讀書期間,來歙常來找他。

    劉伯升兄弟在舂陵舉義時,來歙滯留長安,差點被五威司命抓捕,虧得他與隴右隗囂相識,得了隗氏幫忙脫身,但輾轉回到南方已經太晚,錯過了昆陽和圍宛兩場大戰,只在劉伯升北征時加入。

    來歙對關中頗為熟悉,又因他好遊俠,交往很廣,有這文武全才的好親戚打頭陣,這趟長安之行得以開一個好頭。

    聽來歙說,第五倫雖然放棄了渭南各縣,才還是留了一支兵鎮守長安維持秩序,直到十天前才撤走--那些不放心綠林軍紀,捨得拋家棄產的人隨之一同離開,如今城內沒有任何抵抗,各門也被控制。

    “善。”劉伯升目光盯著城門洞開的都邑:“進城!”

    劉伯升雖然莽了些,但畢竟不是綠林草莽,麾下來歙等輩都是有學問見識的豪強子弟,對入城的儀式仔細思量過。

    “長安久為篡逆之賊王莽所佔,第五倫亦未打漢家旗號,吾等須得旗幟鮮明,使人重見漢家衣冠。”

    劉伯升本來就身材魁梧,他今日以絳服大冠,腰掛長劍,騎在高大雄駿的烏駒上,更顯得他的威嚴和氣概,為了凸顯”漢家“的色彩,馬匹竟是紅轡頭、紅絲韁,披上了一副漆染赤色的具裝,儼然成了小紅人,極其醒目。

    他左右是猛將劉稷,和妹夫鄧晨,降將岑彭跟在末尾。

    被選中入城的士卒亦是精銳,一律是赤甲赤幘,十分整齊,讓那些趴在門縫裡偷偷向外看的人暗暗頷首:這顏色,是大漢沒錯!

    入城的地點,選在長安城南出正大門,安門。

    “當年我與劉嘉在太學讀書時,入城必過此門。”

    劉伯升從門洞下經過,故地重遊,感慨良多,而今日卻與過去頗為不同,既沒有市井繁茂,人來車往的安寧,也沒有奔跑逃命,呼兒喚女之混亂。家家關門閉戶,大街小巷中十分寂靜,但聞疾馳的馬蹄聲和甲兵的碰擊聲。

    這光景讓劉伯升皺眉,不由得想起件往事來。他當初舉兵進入新野時,百姓們男女老幼在離城幾里外的官路兩旁迎接,當真是歡天喜地。南陽的家鄉人,常常提著壺罐,擠到他的馬頭旁邊,拉著馬韁,要劉伯升喝一碗熱乎乎的粟粥再往前走。人們向他控訴王莽的無道,新軍的殘害,地方官吏的暴虐,對他一點不害怕,都將在家鄉頗負盛名的劉伯升當救星。

    他原本想著,自己進入長安市,那盛況一定比新野熱鬧十倍,慶祝復漢的歡呼會震得未央宮的磚瓦都顫抖,卻沒有料到,竟是如此這般地冷冷清清,多數人被這月餘時間渭南的亂相嚇到了,不敢出來。

    當劉伯升走到武庫附近時,城內的迎接終於來了,知道“漢兵”今日進城,第五倫沒來得及殺光的前漢遺老遺少們開始浮出水面,上躥下跳,挨裡挨戶通知:“大漢光復長安了,立即懸掛絳旗!”

    “沒有絳色怎麼辦?”

    “那就以赭色代替啊!”

    人們急切地把丟在衣櫃最底層,王莽朝不太允許穿的絳袍翻出,做紅衣裳的面料也成了搶手貨。因為第五倫走時颳走了幾乎所有宮中布匹,找不到合適顏色的遺老情急之下,竟動用了囚犯的赭服,剪一剪豎起來作為旗幟,一時間滿城赭旗飄飄。

    以蕭何的後代,蕭鄉侯蕭言為首,眾人組織起來迎漢兵於未央宮外,及見劉伯升的服色旗號,皆歡喜不自勝,蕭言更是垂涕曰:“不圖今日復見漢官威儀!”

    然後便是義憤填膺,控訴第五倫對老臣公孫祿等人的屠戮。

    倒是來歙湊在耳邊告訴劉伯升:“彼輩大多都受過‘西漢’偽帝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