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490章 禹跡

    意思是希望第五倫能採取視若無睹的辦法,徹底放棄三處“黃泛區”。

    第五倫很清楚他們的顧慮,邳彤等人出身河北大姓,雖然對第五倫忠心沒得說,但總會為家鄉考慮。新朝時大河決口,往東南偏移,王莽不願它迴歸故道的原因之一,就是怕一個不小心沒治好,讓河水北還,魏郡元城就毀了。

    邳彤等人也存了這種擔憂,只道:“不可以完固富庶之魏郡、河內,為已毀之東郡、平原再擔風險。”

    第五倫也沒那麼無私,只與他們說了實話:“諸卿多慮了,予不打算讓河水迴歸故道。”

    要是剛決口時堵上還好,可如今十年過去,晚了,黃河故道早就乾涸,河水再難復禹跡。

    第五倫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不受約束的大河,肆虐的可不止三郡。

    “從幽州渤海,冀州清河、信都、河間,再到青州千乘、濟南,乃至於兗州大部,皆為河水威脅。”

    誰也說不準明年是什麼氣候,黃河下次凌洪會在什麼時候發生,四州數十個郡長期被災,要麼是第五倫已控制的核心區域,要麼是大軍即將進入的地方,全變成無人區的話,這種代價太大了。

    所以得將黃河約束在一定範圍內,起碼不能讓它在大平原上到處亂動,這是治河的第一個階段,等不到邳彤說的“天下一統後再治不遲”了。

    因為,原本生活在這些土地上的百姓一直被災流亡,對渴望建立新秩序的魏國來說,也是巨大的威脅。

    耿純無愧是第五倫看中的“左丞相”,格局比馮勤、邳彤等人高出一截,他不但堅決支持第五倫的“宣戰”,還道明瞭擔憂。

    “若是不解決河患,陛下滅一銅馬、赤眉,不消數年,當地便會再出又一銅馬、赤眉!”

    黃河都不能將他們殺絕,靠屠刀與鎮壓行麼?

    反正赤眉俘虜那麼多,怎麼用也是個大問題,倒不如留著城頭子路,令他協助收攏赤眉、銅馬殘部,再用當初第五倫收拾長安人的“以工代賑”名義,將這群人控制起來,打著給他們重建家園的名義,令其且耕作且治河,這是將流民重新變成編戶齊民的第一步。

    竇融也不失時機地表態:“陛下高明,需要治的何止是河水,還有這些赤眉、銅馬‘濁流’啊!”

    儘管有耿純、竇融力挺,但出身河北的大臣們還是頗多顧慮,馮勤擔心俘虜的赤眉、銅馬被聚集後重新叛亂,他對泥腿子們發自內心地不信任。

    或如邳彤,在心裡默默算了筆賬後,覺得投入太大,治水的糧秣財帛還是得靠河北、河內來出,無形中讓各郡背上了巨大的財政負擔。

    跟他們講道理嘴都說幹了,還是這鳥樣,第五倫少不得,又得給群臣打打雞血,談談理想了。

    他忽然指著牆上掛著的“禹貢”地圖,嘆息道:“予觀《夏書》有言,上古之際,河災之羨溢,害中國也尤甚。”

    在上古之際,黃河也沒有堤壩,那時候的“黃泛區”,正是廣袤的河北平原,黃河在這呈現漫流的狀態,洪水奔流,四溢成澤。

    這是中國關於“大洪水”的記憶,但之後的故事,卻與其他文明坐等天降神仙,或者直接躺平待大水消退截然不同。

    “虞帝命禹,大禹遂過家不入門。與天下人堙治洪水,十三年乃成,九川既疏,九澤既陂,諸夏乂安,功施乎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