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502章 穿插

    兵法有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張宗一晝夜跑了八十里,他麾下的部隊只到了一半,另一半掉隊在後方,正在陸續收攏。

    故而,當這位虎威將軍得知赤眉起碼調動了八個萬人營朝自己包過來時,第一反應就是下令:“撤退。”

    已經乾等數日的蓋延頓時大急:“我雖粗鄙,但也聽說,大凡與敵作戰,必選拔勇將、精兵,編組而使其擔任先鋒。如此,一則能夠壯大我軍鬥志,二來可以挫殺敵人威風。先鋒於三軍而言,就像劍尖之於寶劍一般,久聞虎威將軍一身虎膽,多次陷陣破敵。如今才趕到戰場便抽身而退,豈不是大挫我軍銳氣?”

    張宗見蓋延想用言語來激自己,不免可笑,他是勇將不假,但也會動腦子,判斷形勢,遂道:“前鋒不止有壯我志、挫敵威之用,還要替大軍偵路,搶佔關鍵地利,探明敵軍分佈,若是可能,再稍稍加以調動。”

    “我當然知道,馬國尉連日固守曠野,孤軍苦戰,處境艱危。陛下心急如焚,令我務須以果敢之行動,不顧一切,星夜進擊,破賊軍之包圍,救袍澤於危困……”

    “但若太過急躁,反而是中了赤眉詭計。”

    張宗很清楚皇帝陛下讓自己百里趨行的原因:雖然急行軍後的部隊根本沒有戰鬥力,但他只要露個面就行,三河兵就像一枚三菱箭頭,被第五倫搭箭上弦,皇帝遙遙張弓,瞄準樊崇後背,讓赤眉軍無法全力進攻馬援即可。

    眼看蓋延還欲再勸,張宗又道:“《吳子》有云,用眾者務易,用少者務隘,如今赤眉兵多,適合在平坦地形上展開,而我兵少,要想擋住赤眉猛攻,便需要險隘之處。”

    然而這河濟大平原上,要找一處險隘之地也著實是不容易,左右眺望,竟沒有一個小丘、一條溪流可以讓魏軍作為依憑。

    這種情況下,面對十倍來敵,避其鋒芒自然是理智的選擇。

    但蓋延卻不這麼想,在他看來,赤眉乃是散兵遊勇,有三千突騎在手,只需要隨便一支步卒配合,幾輪衝鋒,就能讓赤眉賊潰不成軍——只要有漁陽突騎在,帶條狗都能贏!

    可眼前這“虎將”,卻連狗都不如啊!

    蓋延壓著心中不滿,問道:“將軍打算退多遠?”

    張宗道:“若赤眉不深追,則退三里。”

    這是第五倫對他的命令,三河兵要像牛皮糖一樣,黏在赤眉軍身上,讓他們進退兩難。

    “若赤眉緊追不捨,我便一路退上三十里,以期誘敵北上。”

    張宗道:“凡兵散則勢弱,聚則勢強,兵家之常情也。敵以眾攻我,我當合軍以擊之,還是稍稍後退,與後續援軍匯合要緊,到那時,便是魏軍合而赤眉分了。”

    做出如是部署的第五倫,顯然也發現了這一“中心開花”的絕好態勢,想要讓馬援吸引赤眉主力。而冀州兵、三河兵、漁陽突騎、關中兵,各路中央軍雜牌軍悉數雲集,火速向戰場靠攏。

    張宗的說辭合情合理,又能抬出皇帝壓他,蓋延知道自己沒法強求,只欲悻悻告辭。

    但張宗卻不打算放他走:“我軍遠來疲乏,而赤眉來勢洶洶,還望巨卿能將突騎掩護我部,若賊人深入,你我也能回頭痛擊!”

    蓋延應諾了,但在騎馬回去時卻暗暗罵道:“本以為張宗是個膽大的,豈料卻如此暮氣,他也是文淵將軍舊部,竟也見死不救。”

    赤眉怎麼可能深追,不過是要將張宗逼退,好繼續圍攻馬援。第五倫想得挺好,但他的主力究竟什麼時候到?今晚還是明天?抵達後又得歇半天才能與赤眉交戰吧?若是這短短兩天內,赤眉攻下了馬援的車壘,那蓋延就要抱恨終生了——他始終覺得馬援被圍,與自己沒仔細查探赤眉動向有關。

    張宗與蓋延講方略兵法,但燕地男兒不喜歡如此冷靜而冷血,他們的血是滾燙的,慷慨悲歌,能叫冰冷的易水也為之沸騰!

    敖倉一戰,馬援的英姿尤在眼前,而作為部下,豈能見主將被困而決然不顧?

    如此想著,蓋延止住了馬,暗道:“既然皇帝、張宗皆不救,那便由我,來助文淵將軍跳出重圍!”

    ……

    “虎威將軍,吾等趕了一日一夜,到了地方連營寨都沒力氣立,就躺在草皮上想睡覺,這才剛閉眼,卻被叫醒,說是要往回趕,這是為何?真是將軍的命令麼?”

    三河兵良莠混雜,有打了幾年仗的老**,也有河內、洛陽的豪強武裝,眼下都叫叫嚷嚷,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