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554章 陰陽

    這下,陰識不拼命效忠第五倫都不行了,但他依然緊張兮兮,事到如今,他已經上了賊船,一旦丟官,就意味著一無所有,甚至性命都不保。任何會讓第五倫皺眉的消息,都可能變成陰識失勢的原因。這不,岑彭本沒什麼壞心思,隨口提了他祖宗的傳聞,陰識便努力解釋:

    “岑將軍,陰氏之興,不過是先祖乃管夷吾之後,用了管子貨殖之道,才慢慢積累財富,庸人不識,便胡言亂語。”

    至於是什麼生意,販奴婢還是高利貸、侵吞別人田產,陰識就說得曖昧不清了。

    岑彭一愣,旋即感覺到了陰識的緊張,不由啞然失笑,他是個軍人,本沒那麼多壞心思。

    再看鎮南將軍府外的街道上,一群老叟、老嫗結束了祭祀,甚至喝了點酒後,在成群結隊地玩“藏鉤”的遊戲,這是傳至漢武宮廷的玩樂,遊戲時,一組人暗暗將一小鉤攥在其中一人的手中,由對方猜在哪人的哪隻手裡,猜中者為勝。

    岑彭暗想:“陰識亦在此遊戲之中,陛下的心思便是那鉤子,經洛陽之會,似傳到了我手中,而我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他盯著吾雙手,猜個不停。”

    但這不過是自作多情,第五倫不屑於對這小角色花如此多心思,岑彭再洛陽再度謁見皇帝后,發現陛下近來喜歡玩的,都是陽謀。

    “聖天子陽謀,非驚弓之鳥的‘陰’所能識也。”

    於是岑彭收起與陰識深入交流,和衷共濟的念頭,只將他當成普通的屬下,回到廳堂後,說起正事來。

    “我北上前,讓太守派人遊說賈復、鄧奉二人一事,如何了?”

    陰識嘆了口氣:“下吏無能,連派三批細作,皆未能說服鄧奉,最後一人,甚至被他割了舌頭,以示與我決裂斷交!”

    他和鄧奉,不僅是同郡、同縣,更是世交,從小就在一起遊獵犬馬,又都跟在劉伯升軍中做事。但在南陽即將遭到赤眉入侵時,二人卻做了不同的抉擇:陰識選擇投魏,鄧奉決定留下來保衛家鄉,得到了楚黎王幫助,死死佔著南陽一隅。

    如今,既然魏皇只需要陰氏這樣熟悉地方的“狗”,而拒絕給流亡的南陽豪強恢復土地、莊園,那麼,鄧奉作為一頭桀驁不馴,對豪強昔日權勢念念不忘的“狼”,又怎麼可以甘願低頭套上頸圈呢?

    得知鄧奉拒絕降服,岑彭微微搖頭,鄧奉麾下雖是豪強武裝,但卻是南陽最精銳的一批武裝,在故鄉小規模戰鬥力,壓著赤眉軍打,岑彭南下後,幾次派兵往南,與其發生了衝突,這鄧奉先不愧是曾讓竇右相吃過大虧的人,不太好對付,岑彭以數倍兵力,也僅僅是將他逼得放棄無險可守的新野。

    但當鄧奉在南部的鄧縣站穩腳跟後,憑藉著名的“鄧林之險”,魏軍就奈何他不得了。

    不戰而屈兵的機會消失,岑彭只能考慮如何伐兵取勝了。

    “那賈復呢?”岑彭提及另一人,同樣是南陽人士,卻陰差陽錯成了一員“蜀中大將”。

    “下吏令人說以魏強蜀弱,公孫述昏聵,良將必遭埋沒之事。賈復倒是未殺使者。”陰識抽出了一份寫了字的蜀錦來:“近日才回信一封。”

    岑彭取來一看,那字跡寫得飛揚跋扈,一看就知道是個高傲的人——但這個人,是真有些本事的。

    信不長,賈覆在裡面,只說了一件事。

    “當今之世,委質臣事於多人不足為奇,賈復先事綠林,後效命於公孫,亦不以為恥。”

    “然公孫以眾人遇我,我當以眾人報之,為之守土有責而已,事不可為,可降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