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為枝 作品

結春蠶

    今夜才睡著,身體突然一股燥熱,她睜開眼睛,覺察到自己身體不對勁。

    這時候碧柳進來,小聲地道:“今日十五,小姐是不是藥效發作了,奴婢帶你去找質子。”

    蘇蘇抱緊被子,喘著氣:“什麼意思?”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碧柳道:“小姐你忘了嗎?結春蠶的毒,每三個月發作一次,你的解藥,被質子吃了。”

    蘇蘇這才意識到,下藥事件,沒完沒了。

    結春蠶這種藥,本質更像毒-藥。取意“春蠶到死絲方盡”,吃下毒-藥的一方,每三個月發作一次,與吃下解藥的人,交合即可。

    而吃下解藥的人,只有第一天有春-藥效果,其後正常。

    據說這種藥,是夷月族的失傳秘藥,以前的達官貴人,專門用來控制搶奪來的女子,讓她們永遠離不開自己。

    原主恨煞葉冰裳奪自己心頭之愛,於是不下普通的春-藥,反而找來了令人窒息的結春蠶。

    饒是貞潔烈女吃下去,也受不了。

    原主想看葉冰裳離不開那個肥頭大耳的尚書公子。

    沒想到這藥,最後被自己吃了。

    蘇蘇就說,為什麼原主這樣的身份,葉家因為名聲,就讓她嫁給一個質子。

    原來是因為不得不嫁。

    不嫁就死。

    當然,結春蠶也可以忍,但是一次比一次難熬。

    上回原主忍了半個時辰,這次蘇蘇得忍兩個時辰。

    她打坐了一盞茶功夫,全身溼透,痛苦不堪。

    碧柳說:“三小姐,我還是扶你去找質子吧,你在他身邊,會好受些。”

    蘇蘇咬牙:“不,不!”

    她又堅持了一盞茶功夫,最後整個人都快原地昇天了,碧柳不由分說,把她扶來了東苑。

    蘇蘇全身沒力氣,幾乎被碧柳架著走,連意識都變得混沌起來。

    她眼前光影幢幢,勉強還能分清面前人的輪廓。

    認出他是那個罪惡的魔物。

    唇上被蘇蘇咬出了血,她抱住手臂,勉強壓制住了脫-衣服的衝動。

    澹臺燼明白了什麼,他往日溫順無害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涼薄。

    原來這就是她昨天阻止人把他打殘的理由,是覺得他今晚還有用啊。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輕輕撥開她汗溼的額髮:“三小姐,你看上去很難受。”

    蘇蘇緊緊閉著嘴,她真怕她一張嘴,發出什麼不該發出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快被燒死了,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塊冰。

    蘇蘇說:“離我遠點!”她總算明白,為什麼葉夕霧心中那麼喜歡蕭凜,最後卻連自尊都不要,讓澹臺燼幫幫自己。

    這藥太磨人了!

    眼前的少年,歪了歪頭。

    琉璃燈下,少年顯得弱氣十足,神色無辜。

    他的聲音卻並不是這麼回事,音色是冷的,像在慢條斯理,敲碎堅冰:“三小姐能告訴我,你怎麼了嗎?”

    少年身上的惡意,若有若無。

    曾經的葉夕霧是什麼心態,澹臺燼現在便是什麼心態。

    他想看見昨日那束鏗鏘明亮的光,今日在他腳下,毫無尊嚴地輾轉呻-吟,媚態橫生。

    她眼裡的驕傲會被粉碎,做像他這樣的、見不得光的蛆蟲,求一個她瞧不起的人觸碰她。

    但他不會碰她,髒。

    澹臺燼靠在冰冷的牆面,連無害的神色都懶得做了,審視著她。

    瞧啊,多可憐,白皙的肌膚變成了粉色,唇角也流下了鮮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變得朦朧,瞳孔漸漸失去焦距。

    他涼涼地彎了彎唇。

    少女瞳仁輕顫,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澹臺燼好心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血跡擦去。

    “您看起來真可憐。”他冷冷地、輕聲地說。

    恬不知恥求他吧,該醜態畢露了,她這次,可比上次堅持得久。

    澹臺燼在心裡為她默數,終於,在她眼瞳完全沒有焦距的時候,他面前的少女不再固執,動了。

    她抬起纖細的手臂,卻沒有如澹臺燼想的那樣,來擁抱他,少女反而蓋住了自己臉頰。

    她長睫閉上,比外面的雪花還要安靜。

    少女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撲簌簌落下,她悄無聲息,像長眠在了冬夜裡,變成一隻合翅顫抖的蝶。

    琉璃燈照亮她周圍。

    雪花飄進來,落在她髮間。

    他冷眼旁觀著,這詭誕又聖潔的一幕。

    那種感覺又來了。

    她在雪和光的交界處,而他依舊在自己這片黑暗裡,他突然更加厭惡眼前這個人。

    澹臺燼用冰冷的手指捂住唇,不同於以往輕謔的厭惡,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讓他發顫的厭惡。

    這種窒悶的感覺,是從山賊窩那天開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