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4章 醉翁操

    二人正說笑間,忽聞西北角一串“呼呼”的齁鼾聲,鼾聲沉沉,猶若悶雷由遠而近。

    時夜闌人靜,那人的聲音深沉有力,猶似那入夜之後漲潮的海水一般蘊藏著大海神秘的力量推動著波浪前赴後繼,從兩位女子的耳邊鼓譟而過後,又蓄勢湧向了二人身後的大肚佛,於大肚佛的大肚子上悲壯地迎頭一撞,然後它就廢然而返了,後來者覆車繼軌,不厭其煩,如此恰在兩位女子的耳中形成了一串潮漲潮落的迴響。

    潮起似虎嘯,潮落似龍吟,跌宕起伏,綿綿不絕。小緗聽了,有些害怕,因為她覺得這個聲音像極了猛獸熟睡時的呼吸聲,粗豪之中帶有一種放養的野性,而且據她所知,猛獸是會吃人的。

    “杏娘,要不我們回去吧?”小緗有幾分怯意。

    “去看那是什麼人,”杏娘比小緗大幾歲,膽子也大些,“別怕,你我都有功夫在身呢。”

    小緗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可她一時還是無法克服心裡的恐懼,既有所恃,亦有所恐,她猶似含了一口烈酒一般吞了一口唾沫,跟在杏孃的後頭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著那兩條寫滿抗拒的腿,生怕驚醒了猛獸的美夢。

    循聲覓人,二人很快發現了那頭吃人的猛獸——那是一個人。只是那人所棲之地較為隱蔽,影影綽綽間,兩人只依稀從他的體形之中認出他是一個男人,但分辨不出那人的模樣。

    行至一丈遠的時候,小緗警惕地攔住了杏娘:“慢!我先去看看。”此時,二人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由於酒味過於醇厚,所以小緗有理由懷疑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在危險面前,她毫不猶豫地站到了杏孃的前面。

    話一說完,她將右手中的那盞已經被吹滅的杏花燈移至左手,左手緊握燈杆,右手探在腰間,預備著如有危險,便即使出她的武器來。她一面躡手躡腳向那黑影走近,一面凝目四顧。

    離醉漢一步遠時,她大概看清了那人的樣子,亂石之中,一個石碑之下斜躺著一個窄袖短褐的男子,身形魁梧粗壯,稍稍有些發福,半個腦袋埋在左邊的衣袖下,看不清臉,右邊的手裡還攥著個酒瓶子,瓶子裡的酒流了出來灑了一地,正好在他的下半身處匯成了一灘。鼻子裡那粗重的鼾聲一高一低地響著,他那笨重的身體也跟著此起彼伏。

    看著他這半躺半臥的姿勢,小緗忽然聯想到了崔宅裡頭那隻總喜歡倒在路中間曬太陽的黑皮狗——那條狗很怕小緗,因為小緗總喜歡拿她的繩鏢趕得它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