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1章 知了軒

    據杏娘介紹,此乃取敗牆張索之意,崔洵酷愛書畫,每每遇到筆頭滯澀之時,他便對著這面牆佇望良久,對景遷思,必有妙得。聽了杏娘這一番講解之後,他方才覺得眼前這面牆還真似一幅氣韻生動的水墨畫,淡墨輕嵐,萬物氤氳,明暗相間,虛實相生,只是這天工之筆,實在朦朧實在抽象,他實在琢磨不透這山從哪裡起水從哪裡出。

    鄧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對這種聊以自娛的文人雅趣,他是一竅不通的,他只知道,當風雅成為一種“病”,此人便會愈陷愈深,非藥石可醫。空想了片刻,鄧林想到自己家倒也有這樣四面“山水相連”的水墨外牆,比之更具古意,就是欠些雅意。想到這兒,鄧林不由得赧然一笑。

    西風捲著黃葉逐塵而來,將傍晚時分的寒氣送到了這個本就不著一絲生氣的庭院之中。幾聲寒鴉喑啞,在明哲樓的上空掠過。鄧林轉眸瞥了一眼明哲樓,雖然一個多月過去了,但被火舔舐過的痕跡依然很明顯,隔著蓮花池,似乎還能聞到一股焦炭的味道。幸虧此樓臨水而建,就地汲水,倒也近便,故而這場火也未曾蔓延到其他房屋。

    鄧林抄著手一面走,一面看,室外冰冷的空氣趕著他加快了腳步,而他兩顆眼珠子竟比他的那一雙腳還來得忙碌。崔宅相比其他京官的宅院明顯要侷促許多,也簡樸許多,從天舞閣出來,穿過一座花園,繞過芃芃苑,走過一段紫圩松徑,不多時,便到了西院,西院和東院一樣,木不髹漆,牆不圬白,不施丹雘,不加雕琢,古樸而自然,簡潔而軒敞。西院的劉嬤嬤為鄧林安排在了丹虹閣。

    杏娘吩咐小緗去廚房安排酒菜過來,小緗瞟了鄧林一眼,不情不願地領命而去,鄧林嘿嘿一笑,朝她拱手道了句“叨擾了!”他已經很久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了,至於酒,更是很久很久沒沾過了。

    小緗去後,杏娘未有離去之意,鄧林料著杏娘有話要問,便以“主人”的身份邀請杏娘進屋小坐片刻。丹虹閣內還未收拾停當,二人只得移步到一旁的知了軒稍坐。

    知了軒四面透風,不設隔窗,幾處帷幔也高高捲起,似乎是故意讓那冷風在這軒中暢通無阻。鄧林就著火爐坐下,身上還是時不時地會打寒噤,他儘量咬緊牙關不讓杏娘看出自己的窘態。杏娘也很配合地“沒瞧出”他那身在風中飄揚而起的衣衫是有多麼的單薄。

    杏娘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溫度,冰冷的空氣能讓她時刻保持清醒,而這種體感不適的溫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磨鍊她的意志力。

    “鄧郎中的醫術,可真是神乎其技。若是這次瓊姨的病好了,那我必定要好好謝你。”杏娘道。

    “杏娘客氣了,這是我醫家的本分。”鄧林略略欠身,略顯拘謹地答道,而那雙眼睛卻不甚本分。

    “方才鄧郎中說,令堂說過一句話,你至今不忘。我沒記錯的話,是‘醫者父母心’,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