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5章 打秋風

    王氏一氣之下,就帶孩子回了孃家,等了數日始終不見申二來接她,心下慪氣卻又害怕,她怕申二真的動怒把她給休了,就又帶著孩子灰溜溜地摸黑回了申家。不想,開門一看,申二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七竅流血,一動不動,已然斃命。

    仵作來驗,方知她母子走的當天,這申二就服毒死了。王氏嚎啕大哭,幾度昏死過去。不過,周遭的人俱曉得是這婦人嘴毒,活活逼死了她的丈夫,故而也沒人可憐她,還都拿眼睛戳這婦人的脊樑骨。

    王氏揹著“毒婦剋夫”的名聲,遭人唾罵,受人白眼,終日如過街老鼠般惶惶不安。何瓊芝念其可憐,申二出殯時,遣人送了賻儀過去。那王氏當時也是千恩萬謝的收下了。不想這七七還未過,她又來了,好似崔宅的每個人都已經忘記了她一個月前在崔宅門前唱的那出大戲了。

    有道是“天下無難事,只要老面皮”,這一個月來,她已三次登門。每次來她都是一般的掉眼淚,一般的抹眼淚,何瓊芝耳根子軟,聽不得她那撕心裂肺的哭腔,所以每次都會齎她些銀兩濟她度日。

    這次來,她又是故伎重演。

    何瓊芝剛見了鄧林,身子確實乏了,不願見這婦人,就讓周嬤嬤打發她走,可這婦人軟硬不吃,死活不肯走。周嬤嬤沒轍,只好來請杏孃的主意。當下,杏娘在王氏對面坐下,已聽那淚人兒哭了好一會兒,且不發話。

    那王氏掩泣許久,往指縫裡偷覷了杏娘一眼,本心想著: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還不由她拿捏了。可覷著杏娘遲遲不發話,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眼睛一直盯著她身邊的那盞茶,嘴角還隱隱現出一絲詭譎的笑容,好似那茶水裡正上演著一出有趣的喬影戲。王氏見了,心下狐疑又好奇,抽噎了兩下,將哭聲收小。

    說來,哭鬧了這麼久,她喉頭早就冒火了,那周嬤嬤一味地趕她走,連水都給一口。她正尋思著該如何“唱”下去時,杏娘卻開口了。

    “申家娘子,可有想過再醮?”

    王氏扭過身來,拿帕子抹了抹眼角,嗔叫道:“亡夫才去了幾日,我便想著改嫁,你當我是什麼人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豈是那忘恩負義之人!”

    這女娃娃就是女娃娃,不曉得事體的,竟問這樣糊塗的話兒。王氏在心裡暗忖著,嘴上將那“忘恩負義”四個字說得特別響亮。

    “那你日後怎麼打算?總不能就這樣寅吃卯糧地坐吃山空啊。”杏孃的每句話都很柔和,可每句話都跟刀子似的戳在王氏的心尖上。王氏冷冷一笑,道:“哼,有座山就好了,我家二郎現在就剩一個墳頭,我想過不得幾日,我就得和我那苦命的孩兒一起去陪他喝西北風了。”說完,她勾著眼瞟了杏娘一眼,彷彿是在瞟那忘恩負義之人。

    這時,杏娘微微抬起頭來,好似就沒聽明白王氏在說什麼,又好似是在回憶前事:“不至於吧,我怎麼聽人說那日申二與人爭花牌,一出手就是五十貫銅鈿,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這吃酒嫖娼的死貨,為那些下賤的花貨倒是闊綽的很,給老孃呢,別說五十貫了,就是花一文錢,他都覺得肉疼,活該他短命!”說起申二之前非,王氏便怒火中燒,當著杏娘這個未出閣的女孩子面,也不知遮掩,徑直破口大罵起來,瞋目切齒,唾沫橫飛,那架勢,那腔調,哪是百日夫妻,根本就是夙世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