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44章 山雨欲來

    估摸行了一個時辰,小緗從窗外望去,遠遠瞥見一湖淥波,盈盈地泛著微光,清風徐徐,寒波漾漾,湖邊,綠槐碧柳,霜英燦爛,點點遊人,迤邐而行。雖則冬日裡不免蕭瑟衰颯,但荊釵布裙難掩國色。

    江南水鄉煙景,水光繞碧,山色送青,縱然時節肅殺,百物凋零,但她依舊能保持著山明水秀風軟雲閒之風儀。小緗見之,心下歡喜,興奮地用手指道:“啊!杏娘,你看!”

    鄧林和杏娘也隨之向窗外望去。鄧林一眼識得,這正是自己所熟悉的鴛鴦湖!

    隨後,他如數家珍一般向杏娘和小緗介紹著鴛鴦湖畔的各處勝景,這兒是真如塔、那兒是五龍廟、那兒是金明寺、這邊又是雪峰井,一會兒這兒是梓檀祠,一會兒那兒又是雙湖橋的,一時半刻間便列舉了多處地名,小緗看不過來,也記不過來,雙眼如飢似渴地飽覽著窗外的秀色穠華。

    杏娘一面微笑著傾聽鄧林“指點江山”,一面神馳於這碧水青山之間,揉在心底的那團愁雲逐漸舒展開來。車窗外的無邊光景帶著一種明快而疏朗的腳步躍入她的眼底,給她的眼眸之中平添了些許光彩。

    不一會兒,杏娘決定下車步行,坐在馬車之中,欣賞美景,總是視線有限,不能瞻仰全貌,渾不如下車且行且賞,一覽無餘,更心曠神怡。小緗早已坐不住了,嘴裡還哼著歡快的歌曲,雀躍的手指在空中跳著自由的舞蹈。齊安等四人牽著車馬遠遠地跟在三人後頭。

    行至兩湖之間的長堤處,路上行人漸稀,卻也有些許販夫貨郎依照冒著凜凜寒風,或執擔或執筐,或粗服褐衣、或蓑衣笠帽,沿途叫賣。杏娘瞥了一眼,暗生矜憫之心。

    行到放生橋,小緗看到橋下群簇聚攏的紅色金鯽魚,不禁歡喜:“金玉滿堂,吉慶有餘,真是好兆頭呢!”

    眾人也覺得十分難得,這麼寒冷的天氣,這嬌貴的金鯽魚竟還能存活下來,已屬不易,還這般生氣活現,均嘖嘖稱奇。鄧林哈哈一笑:“嘉禾金鯽可是天下一絕啊,這放生橋的尚還差強人意,前頭月波橋下金魚池的金鯽魚更是奇妙絕倫。鰓絲鮮紅,眼球明亮,光彩熠熠。”

    “嗯,當年秀州刺史在此發現了這金鯽魚,瞬時驚豔天下,如今臨安六和塔下的開化寺和南屏山的尖教寺都有奉養這金鯽魚,可都是從這嘉禾郡來的呢。”杏娘昔年隨著何瓊芝修心禮佛,對這金鯽魚也曾親見數回,但都是專人奉養於池沼水塘之中,全無這般靈活有生氣。

    “呀,還有這事啊!”小緗驚歎道,“我道是咱們臨安城的才是它們的祖宗呢!”

    小緗雖是崔宅一小小丫鬟,但她從小在崔氏夫婦身邊長大,履足於行在那片高貴的土地,多多少少會讓她的眼光高出常人寸許,耳濡目染之中,籠袖驕民之世態也就成了她的一般心態——天下之大,端的只有臨安行在的一事一物才是世間無匹的。

    此刻,她傲慢地瞥了一眼那水裡的金鯽,儘管它們是她從前所見過的那些金鯽的嫡傳後裔,但它們出身的土壤決定了它們無法像那些出生於臨安的金鯽一樣獲得她尊重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