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64章 卸磨殺驢

    那幕後之人沒有作答小四的問題,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用他那沾滿鮮血的手去觸摸那個女嬰的時候,那個女嬰忽然笑了一下,他一下子愣住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攫住了他的心。他看了那個女嬰一眼,那孩子的眼睛是閉著的,分明還在睡夢中,可她的笑容卻像一彎新月一樣掛在她的嘴邊,好像是夢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兩瓣小嘴唇還微微地撅著,好像是在吮吸什麼好喝的東西。”

    說話人說到這裡,略停了一下,“呵呵,那是你單哥哥手上的血滴進了她的嘴巴里,那是她全家人的血,我想那裡頭應該有她爹孃的。她聞到了父母親人的味道,所以開心地笑了。你說是不是?”主人彷彿在體味那個笑容之單純,又彷彿在嘲笑那個笑容之天真。

    小四面無表情地立在那裡,沒有笑容,沒有回應,她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泛湧上來,讓她的整個口腔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家人被屠,她居然還能睡得那麼香,見到兇徒,她居然還能笑得那麼甜!果有些東西是天生的,那就是一個人的本性。”幕後的主人悠然地呷了一口茶,那語氣好似在說與二人無關的事情。

    茶水的熱氣帶著怡人的茶香和合意的溫度拂過他的面頰,讓他感到舒服而滿意。身子半倚著椅子的扶手,向著身前的書案微微前傾,但小四根本看不清主人的表情。

    書案上的燭臺上有蠟燭,但沒有點亮,房間內只有兩盞沒有燈罩的落地燈吐露著微弱的燈光,搖曳的燭火時不時地顫抖兩下。整個房間被壓抑的陰暗的光線籠罩著。小四盯著那個向上躥起的火苗看了一會,依舊默不作聲。

    “你也看到了你單哥哥耳朵背後那個黥刺了吧?就是那個兇案的結果!當時若不是他手中抱著這個小女嬰,我想我那時也制服不了他這頭野狼。”說話人儼然一位狡猾而老到的狩獵者,不僅善假於物,還善假於人。

    “後來,我也問過他,當時為什麼不殺了那個孩子,他說,那個孩子就是曾經的他自己,他不想那個孩子將來會變成現在的他。”

    “什麼意思?”小四衝口問道,語氣略有些冒失。

    “意思就是他很後悔他當天的殺戮,也很厭惡眼下的處境。”主人沒有動怒,還道,“其實你單哥哥對你真的很好,這麼多年來一直照顧你關心你,教你武功教你習字,就是想補償你!就算他有多麼不願意做我的殺手,但為了你,他也咬牙忍了。”

    “哼!騙子!騙子!騙子——”默然片晌,小四突然尖聲吼叫了起來,一揚手將身邊的一副桌椅給劈成了兩半。木頭斷裂的聲音,急促而猛烈,驚得燭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也將她的心碎成了兩半。

    “都是冤孽!”那幕後之人搖了兩下頭,長嘆一聲:“雖然我和你單哥哥有約在先,但我心底裡是很不願意說起這段往事。你單哥哥平日待你不薄,你倆兄妹情深,可,可死的畢竟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是有權知道當年之事的。”主人一口一個“單哥哥”,親暱的稱呼裡充滿諷刺的意味。

    “他不再是我的單哥哥,他是滅我滿門的大仇人!”小四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