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71章 段家橋春

    儘管這是塞上孤狼對張月鹿一貫的態度,但這次他的匆匆離去,倒不全是他對張月鹿有意輕慢,也不是他在故意挑釁張月鹿的權威。剛回來的時候,小四那位風情萬種的七姑姑心月狐在門口向他拋了一個曖昧的媚眼,他沒理會,她就使出她那穿花蛺蝶的本事在他的胸口悄悄塞了一封信。

    心月狐是他們七人之中唯一一個成年的女性,但從小長大的經歷和複雜的生存環境,讓她把自己的性別當成了一樣帶有攻擊性的武器。這樣一個銳意攻擊別人而不知自愛的女人,自然是無法勝任一個母親的角色的。塞上孤狼早就看透了這個女人的淺薄與愚昧,所以也就沒對她寄予厚望。

    他從懷中掏出那封信,厭惡地抹了抹信封上那層厚厚的脂粉,可是那層脂粉就像那個女人一樣一旦纏上就極難擺脫,尤其那個紅唇印,油膩膩,黏糊糊,就像某種噁心的唾液一樣牢牢地黏住了封口的位置。

    雖然信封上沒有字跡表明信是小四寫給他的,但那“四少爺”的鈐印一望而知。

    小四原有一方“畢月烏”的印章,但張月鹿等人非要等她長大之後才肯交於她,為此她求著塞上孤狼給她刻了這一方“四少爺”的印章。也正因為它是單哥哥親自刻的,所以小四尤為珍視,平時都不怎麼捨得用,除了她與塞上孤狼的書信往來。

    那日,塞上孤狼見著信封上的鈐印,看著信上小四稚嫩的筆跡,二話不說,就應信上之所求飛奔而去。氣得張月鹿頓時火冒三丈,但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對著塞上孤狼的背影暴跳如雷地發了一通威風。

    半途中,塞上孤狼經過一家名為“段家橋春”的腳店時,驀地止住了腳步,好像是那塊招搖的酒旗留住了他的腳步,又好像是那酒旗背後的某個孤獨的背影留住了他。

    短暫的停頓之後,他轉身向著那位連背影都寫滿故事的老者走去。

    “前輩找我?”他恭恭敬敬地向著那位面向裡坐的老者行了個禮。

    那位老者正自斟自飲,聽聞背後人聲,他愣了一下,轉過頭來,驚訝的表情一半真一半假。

    他打量了對方一眼,而對方則以銳利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這種長輩對晚輩的深切的“厚望”,“厚望”之中還隱隱夾雜著一言難盡的憐憫與失望,讓他瞬間感覺到他的整個人生都充斥著糟糕而不幸的氣息。

    “明明我坐在這兒,是你走過來的,怎麼說是我找你?”那老者道。

    “我倒是一直想找前輩,可有人跟我說,這世上只有您想找的人才能見得到你;你不想見的人,就算踏遍千山萬水,你也不見。”塞上孤狼道。

    “那人就是這樣和你說我的呀?”聽著故人口中的自己,那位老者既覺好氣,又覺親切,他放下酒杯,忿忿地埋怨道,“真是過分!”惱歸惱,可眉心間的一絲喜色卻不經意飛掠到了眉梢處。

    塞上孤狼沒有作聲,儘管他明白對方口中那個“過分”的人是指自己的父親,但他無意反駁。

    冷漠的臉上兩塊稜角分明的顴骨高高突出,暗黃的燈光投在上面,也被生硬地反射了回去,也將他臉上那些曲折奇詭的細紋和凹凸不平的缺陷都暴露了出來。略微有些發黃的眼睛裡倔強地閃爍著光芒,讓人看上去不容親近也不容侵犯。

    “坐吧。”老者抓過一個空酒杯,招呼著塞上孤狼坐下來,“難得見面,陪我喝幾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