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73章 明明如月

    杏娘宛然一笑,說道:“月波傾酒,露華正濃。如此美酒,焉能相拒?要我說,根本就不是這明月不解飲,是你不解明月。這明月窺的哪是什麼金罍,分明就是一個酒醉醺醺、衣衫襤褸的銜杯樂聖啊。”

    杯莫停聽罷,捻鬚一笑,赧然說道:“原來是‘明月窺人’啊,那可真是我錯怪它了。失敬!失敬!”說著,他嚮明月拱了拱手,為了表示歉意,他還道,“這樣,我自罰三口酒,算是我向您賠罪了。”他說到做到,這三口酒,每一口,他都喝得毫不含糊。

    忽聽身後“噗嗤”一聲失笑,他轉過頭來,恰見杏娘正盯著他掩口而笑。他不知她是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眼角的餘光明明一直都有注意廊柱那邊啊,杯莫停一邊懊惱著埋怨自己,一邊赧赧地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你呀,正是個酒痴。”杏娘半是歡喜半是揶揄地說道。

    月色清瑩,柔柔地撫照著杏娘那清減的半邊杏臉,平日頗具英爽之氣的杏娘,在月色之下,顯得溫婉而柔和,薄霧微籠著的五官微微泛起一層朦朧而靜謐的光暈,優雅而清純的笑意猶如初升之明月一樣恰到好處地嵌在她的嘴角。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明月照進了她的剪水雙眸,也照進了他的兩鬢霜蓬。

    杯莫停呆呆地凝望著她,不覺有些心神恍惚。良久,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殊為魯莽,以致杏孃的臉上都出現了幾分明顯的忸怩與羞澀。

    杏娘移目廊外,掠發低眉道:“今夜月色如許,確是難得的佳景。”為了急於掩飾那一刻的心情,杏孃的目光有些惶亂。即使後來她在恢復表面的鎮定後,她的左手也一直緊緊握著自己的右手。

    “江南月色殊秀,卻遠不如那塞外夜月,來得蒼茫壯闊。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杯莫停剛激昂慷慨地吟完李白的這首《關山月》,他就後悔了。

    “前輩,還去過塞外?”心思細密的杏娘敏銳地捕捉到了杯莫停語境中那個特定的自然環境以及與之相關的人物,“那‘塞上孤狼’便是那時候認識的?”

    “唔,那‘塞上孤狼’,我也是和娘子一道初次遇見的。”杯莫停沉思片晌道,“不過我和他的父親漠北驍鷹,卻是早就相識。”

    “當年他父親漠北驍鷹不遠千里來到中原,不惜千金向平江墨家求一柄利器。墨家掌門感其父親乃是一代豪俠,又是救子心切,就給他特製了一柄‘煜霜劍’。”杯莫停道。

    “救子心切?”

    “塞上孤狼本是遼人。”杯莫停呷了一口酒,不緊不慢地回憶道:

    “他出生的時候,正是金國和遼國反目的時候。有一次,金人攻遼的時候,把他母親給擄走了,漠北驍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救回來。可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他母親已經懷孕了。”

    “當時,他的族人認為這個女人已經失貞,而且有懷了金賊的孩子,就不能再活著了,要把她活活餓死。可她的丈夫漠北驍鷹卻一口咬定那個孩子是他的,堅決不讓他的族人害死他的妻子,就因為他的堅持,這個女人暫時活了下來。”

    “可這個女人終究沒什麼福氣!孩子出生那天,她就死了。而這個孩子呢,出生沒幾個月就又被金人擄走了,這一走就是十年!直到後來遼國滅亡,漠北驍鷹才得知他這個兒子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