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89章 誰家夜搗衣

    曉吹員管隨落花,夜搗戎衣嚮明月。明月高高刻漏長,真珠簾箔掩蘭堂。橫垂寶幄同心結,半拂瓊筵蘇合香。

    瓊筵寶幄連枝錦,燈燭熒熒照孤寢。有便憑將金剪刀,為君留下相思枕。摘盡庭蘭不見君,紅巾拭淚生氤氳,

    明年若更徵邊塞,願作陽臺一段雲。

    驀地,杏娘想起了什麼事情,忙對小緗吩咐道:“對了,回去記得去掌櫃那取回那個匣子。”

    “嗯,小緗記著呢。”

    二人說的匣子,乃是今日二人前往墨家前,寄存在“百越春”掌櫃那兒的一個烏木匣子,裡面存著杏孃親手寫就的三封信:一封給崔洵,一封給鄧林,一封給杯莫停。這幾封信原是杏娘想著墨家之行吉凶難料,如果自己一去不回,便由掌櫃的將匣子託給鄧林的。

    落筆之際,杏娘心情沉重,幾次因為情難自已而停筆,但最後她還是忍著淚把它們都寫完了。

    此刻想來,杏娘依舊黯然悽楚。

    寫給崔洵和鄧林的信,基本無甚差別,以感恩為主,不同的是,兩者的恩情不同,深淺亦殊。至於給杯莫停的信,提筆之前杏娘躊躇再三,寫完之後又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不該放入匣中。到得此刻,杏娘自己都說不清當時為什麼會給杯莫停寫那封信,但彼時她的心裡就有那麼一道暗湧推動著她愴然落筆。

    “都這麼久了,那杯莫停倒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杏娘低低地說道,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就好像是她在路邊隨意拾了個話題,沒有任何緣由,沒有任何意緒。

    小緗偷偷覷了杏娘一眼,半開玩笑地說道:“就是,一點音信都沒有,徒叫人牽掛。”然後,她故意賣關子道,“我前些天從那小二哥兒那打聽到一點關於他的事兒。娘子可想聽聽?”

    “你想說就說,何必問我想不想聽。”杏娘佯怒道。

    小緗勾頭一瞧,忙不迭佯裝求饒道:“好,我說就是。那小二哥兒說啊,這杯莫停在這姑蘇可是十分有臉面的人。你別看他這人長得粗疏衣衫也爛,卻是個有家室的人,還有兩個女兒呢。”

    “唔……”杏娘若有所思地一凝眉:“他這年紀,有妻有女,情理之中的事。有何稀奇的,也值得費神去打聽?”杏娘有點著惱,又有點失落,但她說不清自己在惱什麼,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而失落。

    “娘子是不知道,那百越春的夥計啊嘴巴可嚴實了。”小緗噘著嘴道,“要不是那小二哥磕壞了我的茶碗,他還不願意跟我說這些呢。”

    “你打探這些做什麼?正經事兒都夠煩的了,還有功夫去過問這旁人的是是非非。”杏娘對小緗責備道。

    一陣絲毫不知憐香惜玉的寒風吹過杏孃的衣領,猛地從她的脖頸間灌入了她的身體之中,瞬間掠走了她生命的餘熱,也吹亂了她的心緒。她的心緒在滿天的枯葉裡飄散,在流逝的河水裡碎成一道一道重疊的細紋,細紋裡摺疊著她的悲傷,卻折射著某人的歡喜。

    不知不覺中,杏孃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個畫面,畫面溫馨而美好,與此時此刻的她的處境,恰恰相反。畫面的中央是一個紅泥小火爐,爐邊圍著幸福的味道,圍著溫暖的歌聲,熱氣騰騰的菜餚擺在爐邊,爐上還熱著一壺滿載天倫之樂的美酒,火爐裡火紅的火光投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將他們的笑容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