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92章 ?雪後杏林路

    梅開五葉,五福臨門,一曰“長壽”、二曰“富貴”、三曰“康寧”、四曰“好德”、五曰“善終”,這是人們寄寓梅花的普遍福願,這樣吉利而美好的福願讓這一縷凌霜而開的冰魂少了幾分孤標傲世的格調,倒多了幾分可親可近的情韻,也正是如此,世人待此花猶厚。

    尤其是這個季節,不論男女,不論老少,不論雅俗,都對其格外眷愛。或許是因為它冰姿玉骨有仙風,或許是因為它不同桃李混芳塵,或許是因為它雪虐風饕愈凜然,又或許只是因為,那一縷與月光同塵的梅香曾被清風漱濯過,能將人心底的陰霾驅散。

    不過,祁門的這一縷梅香有些不太尋常。

    畫中的梅花以近似於沒骨畫法畫就,但沒有設色,粗疏而洗練的幾筆簡單地勾勒出了五瓣玉腮大致的輪廓,幾叢細蕊漫不經意地散落於虯枝與亂石之間,寒苞半坼,天香浮動。整幅畫,率意而不隨意,簡淡而不寡淡,筆疏意曠,風清氣爽,與一般“繁英千堆枝頭鬧”的紅梅圖風格迥異。

    作此畫的畫者好似並沒有考慮這幅畫的實際用途,信筆揮灑、隨物賦形,將這一縷無聲無色的幽香更多地寄託在了筆墨不到的空白之處。

    不知從何時起,文人畫家的作品中出現了大面積的留白,以此為擅場的崔洵在這方面有著獨到的見解——這是一種此處無物勝有物的審美藝術,這是一種“大道無形,大道無名”的哲學意境,但不管是藝術還是哲學,畫作者通常不會去解釋自己留白的意義,因為佛曰“不可說”。

    杏娘從它身前走過,匆匆瞥了一眼,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它,可不知為何,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了,畫中那朵開在枝頭的梅花不就是開在自己那支銀釵釵頭的那朵麼?杏娘訝異地復看了一眼,沒錯了,就是它。

    可為什麼會是它?難道只是巧合?

    繞過影壁,乃是一條又寬又長的青磚路。

    道路兩側錯落有致地栽植著百來棵銀杏樹,銀杏衛道,長林幹雲,清影穆穆,碧煙落落,樹高而路彌遠,路遠而天彌高。

    據陸英介紹,這是出自洞庭山的“鴨尾銀杏”,已經有數百年壽命了。當下雖未能有幸見其蔥鬱蓬勃之風姿,也未能見滿地翻黃之勝景,但霜雪壓枝,其蒼勁的色調、挺拔的身姿、華貴的氣度,足令人望之肅然起敬。

    舉頭仰望,小緗不禁深吸了一口氣,古老的銀杏樹在雪水的浸潤下煥發出了一股清冽而樸拙的氣息,氤氤氳氳地沁入心脾,讓人的心情不由得為之一舒。

    “銀杏進宅財滿地,子孫滿堂壽無疆。我聽說,這銀杏樹啊又叫‘子孫樹’,三十年而生,三百年而興,通常都是爺種樹來孫收果,這兒這麼多子孫樹,可都是百歲千秋的壽星公啊!勞駕這眉壽老翁親自迎接我們,真是榮幸之至啊。”小緗欣喜地讚歎道。

    “客從遠方來,不亦說乎!”陸英停下腳步來,微笑道,“鄧公子今日貴客臨門,乃是祁門之喜,更是祁門之幸。這百株古銀杏不過是代主迎客,聊表寸心而已。”

    “當年六一居士得詩友寄贈‘鴨腳百個’,便如獲至寶,他曾寫到:鵝毛贈千里,所重以其人。鴨腳雖百個,得之誠可珍。今日貴府以百株銀杏迎我家公子,足見祁門情深意厚啊。”杏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