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07章 陰雲卷又舒

    盈盈玉妃謫墮,沉碧水。

    依依暗香微度,浮寒山。

    聽著鄧林夢裡幾聲意猶未盡的夢中囈語,聞著流風迴雪之間似有若無的一縷梅香,杯莫停手執酒盞,忽然問道:“對了,杏娘,你喜歡梅花嗎?”

    杏娘略一沉吟道:“玉骨冰姿,幽馨逸韻。又有誰會不愛呢?”

    儘管杯莫停此問問得突然,但並不隨意。杏娘看著他和他手中的酒盞,他的手裡端著酒盞,酒盞之中盛著酒。酒在杯中,話在心頭,若無這杯酒下肚,那心頭的話就無法焐熱,也就無法說出口。

    醉翁之意不在酒,卻非酒不能說也。

    杯莫停將這一杯酒囫圇灌入肚中,然後用袖口胡亂地抹了抹嘴角,爽然道:“是嗎,我還道娘子只愛杏花呢。杏花柔和,不學梅欺雪,輕紅照碧池,的的確確是人間有情之花。可梅花,冰霜作骨,玉雪為容。如此孤清冷傲,可不是太無情了麼?”

    “杏花未肯無情思。梅花又何嘗不是呢?”杏娘含笑道。

    目矚亭外飛瓊,杏娘又道,“一曲梅花落,牽動多少心魂。芳草無情人有情,這世間之人總那麼自作多情,還那麼自以為是,總喜歡將自己一身不勝其重的喜怒哀樂或寄託給這本就無牽無掛的花鳥蟲魚,或推諉給這與人非親非故的風霜雪月。可憐這世間諸般既不能言又不能語的萬事萬物,平白無故地要承受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無形無相卻又無以排遣的愛恨情仇閒愁苦緒。”

    杯莫停酣然而笑:“娘子,似乎是要為這萬事萬物鳴冤叫屈麼?”

    “非也,我不過是可憐它們罷了。”杏娘粲然一笑道,“你說它無情,他說它有情,總不過是你與他的心境不同罷了!各花入各眼,你看它孤單單一枝就說它孤清,我看它嬌滴滴五瓣,倒是嬌俏可心得很呢!”

    “若是如此,那娘子倒是不能錯過了姑蘇城外鄧尉山下的那萬枝香雪啦!”杯莫停落下酒盞,頗為熱忱地說道。

    “鄧尉山?萬枝香雪?”

    “嗯,鄧尉山的梅花可是姑蘇一勝景,娘子如今左右無計,坐這裡也是幹發愁,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杏娘猶豫了片晌,見杯莫停雙目殷切似有幾分期盼之意,她不忍推卻,只好說道:“也罷,就聽前輩一言!也不負前輩這番賞薦之意!今朝千里積雪浮雲端,明日萬里乾坤舞清芳。若能與二三知己相偕出遊,林間吹笛、膝上橫琴,才不負這番美景呢。”

    杯莫停慨然一笑,說道:“如今萬枝香雪已開遍,定不負娘子雅興!回頭要是高興,折幾枝回來給老夫把玩把玩。”

    “怎麼,你這個出主意的人倒不肯附庸風雅一回?”杏娘詫異地問道,詫異之中還有幾許難言的失落。

    杯莫停軒然仰笑道:“哈哈,賞花聽曲可不是我這個粗俗之人所能領略其勝的,銜杯舉白才是我的平生樂事!”

    杏娘勉強一笑,黯然道:“前輩果真是酒中樂聖,酒不離口,杯不離手。不過,寄花寄酒喜新開,左把花枝右把杯。不也是樂事一樁麼。酒中趣,曲中意,非相知者不能識也!前輩不往,真是憾事!”

    “老夫粗陋庸俗,誠不能恭臨其勝,免得唐突了這粲粲玉妃。再說老夫識見短絀,焉能稱為娘子的‘相知者’。這鄧尉山頭,吹管撥絃、吟風弄月的,不乏其人,說不定娘子還真能遇到自己的知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