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16章 鬢邊紫桐花開

    直到兩枚“鬧嚷嚷”靜靜地躺在錦匣中,師瀟羽才戀戀不捨地將目光迴轉過來。

    “現在那些個富貴人家,都用金銀羅帛裁製這春幡了,偏偏你還喜歡用這彩紙。”說話歸說話,那手中的活兒卻是一刻也停不下來,說話間,沈無煙又默默地拿起了一張彩紙剪了起來。

    “金銀羅帛自然華貴無匹,可也太奢靡了。我爹說啊,金屑雖貴,落眼成翳。不若這彩紙好看不貴還不傷眼。”師瀟羽嘻嘻一笑,從桌上抽起一張彩紙,開始裁剪自己構思已久卻不知從何下手的春幡。

    終於,在沈無煙的細心點撥下,她的第一枚傑作面世了。

    師瀟羽的手藝與沈無煙相去甚遠,但是此刻掌心的這朵素雅的紫桐花倒也嫣然有致,儘管它的線條不夠流暢,它的身形也不夠飽滿。

    玉手輕撫,師瀟羽的眉心忽然掠過一絲陳舊的惆悵。

    她一面回憶,一面悵然若失地說道:“我爹生前也喜歡裁剪綵紙做春幡,可偏偏他自己粗手粗腳,總剪不好,他倒是和我說過,我娘以前可是剪春幡的高手,最擅的就是紫桐花。可惜啊,我隨我爹,這雙手一沾這些剪子啊針線啊,就跟生了荊棘一樣施展不開了。到他老人家去世,我也剪不出一朵像樣的紫桐花來。”

    沈無煙驀然相望,心領神會,昔年師家的那場變故是師瀟羽的心結,也是她與祁穆飛至今無法釋懷的共同心結,此刻驟然提及,若不妥善收束,必會牽惹出無盡的哀思。

    沈無煙忖思良久,婉言道:“桐花?桐花素雅,不似梅花那般孤清,也不似桃花那般濃豔,雖是殿春之花,卻終不負這十里東風、三春暮雨。生得爛漫,去得瀟灑。”

    師瀟羽聽出沈無煙話中的勸解之意,莞爾一笑,卻又倔強地說道:“清明之日,桐始華。三春佳景,它連一半都沒趕上,又怎能算是不負東風不負春呢?”

    “若這也算得上辜負,那你讓朝顏和蕣華,該如何自處?”

    沈無煙神色沉肅,過得片晌,她又緩緩說道:“花也罷,人也罷,壽長壽短,都是命中註定的。既然你我都無法選擇,何不若像花兒一樣,是你的時節,你便好好盛開著,白的紅的紫的,又有什麼關係;時序更迭了,你便隨風而去,漫逐流水也罷,化作塵土也罷,總算你活著的時候,一世繁華繞枝頭,不負芳信不負卿啊。”

    師瀟羽嚬眉低首,不以為然地淺淺一笑,說道:“姐姐豁達,將這生死看的如此透徹。妹妹我愚俗,總看不透這些。人非草木,焉能像它們一樣矇昧自欺呢,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它們不知道黑暗的夜晚有多麼孤獨,也不知道下雪的冬季有多麼寒冷,自然無所畏懼,無所縈懷。”

    說完,舉首回望,她那雙明媚嬌柔的青眸之中有一種超然萬物的不屑,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傲慢,還有一種大聲呼喊卻依舊得不到迴音的不甘。

    沈無煙愕然無語,自知辯不過她,卻不死心,還要說上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