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30章 多情何似無情

    柳雲辭輕搖團扇,柔軟的清風塗抹著淡雅的脂粉香緩緩地從扇底流淌出來,公平地贈予每一個在場的人,並沒有因為距離的遠近、身份的尊卑而減損它的韻致,也沒有因為它原主人的出身而流露出絲毫鄙俗或卑賤的氣味。

    從那清新幽澹而又經久不散的香氣中,鄧林可以想象得到那個贈扇人是一位溫柔多情的嫻靜少女,紅窗碧玉,一寸秋波暗渡;而從那濃而不豔、妖而不俗的一抹檀印之中,鄧林又分明見到了一個嬌俏可愛的明媚佳人,宜嗔宜喜,兩行碎玉吐香。

    團扇上劉阮二人目光所落之處正是兩名嬌羞嫵媚的神女,而那兩名神女此刻卻凝眸望著鄧林,彷彿那目之所往才是其心之所向、情之所鍾,那種深情、那種羞澀,讓鄧林不覺面紅耳赤。

    柳雲辭聽罷鄧林那句譏諷自己的打油詩,恬然一笑,那滿不在乎的神色有幾分輕蔑、有幾分傲慢,甚至還有幾分自得,這無言的驕容充滿挑釁,赤裸裸地向矮人一截、低人一等的鄧林炫耀著自己的“戰利品”一般。

    “足下是說在下是一個偷‘心’的賊嗎?”柳雲辭嘴角微揚,用一種蔑視世俗的眼光瞟了鄧林一眼,“坐上琴心,機中錦字,莫不惹人牽動情腸。可你又怎麼知道到底是誰偷了誰的心呢?不聞東牆窺宋意,卻道柳風負花期。可笑。可笑!”

    可笑的話,因為無聊而可笑;可笑的人,因為無知而可笑。

    柳雲辭言語輕佻隨意,鄧林更為鄙薄,想這柳雲辭沉湎酒色,臭名昭著,路人皆知,日日翠屏眠香、醉宿花叢,不僅如此,他還自恃其才,常常以此勾引良家婦女、閨中少婦與之一起縱遊江南、放浪江湖。

    但不管是此刻還是以前,柳雲辭對此,從來都沒有半分羞慚之意,反將自己這些拈花惹草的斑斑劣跡通通“歸咎”於那些與之交遊伴行的鶯燕麗姝,而絕非他柳雲辭故意“偷心”。

    他從不拒絕那些對他傾心相顧、愛慕相從的女子的一縷芳心,但他也從不承認自己對她們有過半分真心,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必要向她們以心相許,縱然她們死心塌地地以身相許,自己也不必為此而負責。

    這就是柳雲辭!一個在鄧林心目中應受千夫所指、萬夫唾棄的薄情負心郎。

    這就是柳雲辭!一個在沈無煙心目中有情苦無情亦苦、有志難伸意難平的失意檀郎。

    鄧林一聽,心下不忿,這個無賴還自稱無辜,便即脫口譏諷道:“柳葉春風百尺長,詎知松柏千歲永?”

    “千歲松柏摧為薪,萬古長青空虛名。未若柳條千絲長,雨雪霏霏依依見。”柳雲辭不假思索,隨口還道。

    而後,未等鄧林想到應對之詞,他又自辯道:“柳本無心近芳叢,花隨絮解滿江城!”

    眼前這位玉樹臨風、衣冠楚楚的柳雲辭自比為柳,而那些花前逐蝶飛、花下逐雲行、花落逐流水的狎遊行徑也被其視作無心的邂逅而已;落花伴絮飛,各隨東風去,又焉能責怪我楊花多情呢?枝上柳綿又不是花兒,你非要它含蕊有心,豈不是要逆天而行?

    鄧林對柳雲辭這堂而皇之的砌詞狡辯,非常之氣憤:“柳公子說這話也太薄情了吧。”

    柳雲辭淡淡地回道:“相如自是薄情人,賦得黃金便負心!那又如何呢?一賦成名天下知,高車駟馬自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