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42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那一天,銀杏浥露,金風十里;那一天,木樨花開,芬芳三秋。

    你,紅淚淋浪,泣別父兄。坐著一乘對你來說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紅綢軟轎就來到了祁家。因著你父親的意思,一切從簡,沒有鳳冠霞帔,沒有鼓瑟吹笙,沒有張燈結綵,沒有金樽綺筵……印象中,除了你,似乎什麼都沒有。

    是日一早,你的父親便匆匆地將你遣送上轎,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踱至曼音軒中埋頭理琴,開始他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每日自修課,沒有一絲悲傷,沒有一絲眷戀,就好像這一天也不過是一年三百六十日當中平平無奇的一天而已。

    你,懷抱著湘靈怨,帶著滿目的悲傷與眷戀,告別了曼音軒,告別了瀟湘亭,告別了那株老椿樹,臨出門的那一刻,你面北稽首,拜別家門,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回頭。

    到了祁家,嘉賓們你斟我飲、載笑載言,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祁門的喜慶之中,他們用歡聲笑語直白地表達著他們的喜悅,他們用尊酒不空委婉地表達著他們的祝福。

    宴酣之樂,非絲非竹;束薪之喜,非斧非柯。是日之樂,賓客之盛也;是日之喜,賓客之賢也。無關金風玉露,無關良辰美景,更無關你我。

    為了將這喜樂之勝會進行到底,為了祁師兩家的體面,他們一個個眼睜睜地看著你從師家的千金之身驟然謫降為了祁家的一個卑微之妾,卻沒有一人替你出頭,也沒有一人為你叫屈。

    除了一個人。

    他不是祁家的主人,卻更勝祁門之主。

    他不是今日的主角,卻一襲紅衫在身。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那神態凜如秋霜不怒自威,那氣度落落寡合不染一塵。在一眾賓客之中,他卓卓然如鶴立雞群一般超塵拔俗,那肅鬱而深邃的眼眸裡遙映著點點寒星,肅肅無聲;那濃密而飛揚的劍眉斜掠入鬢,將一潭秋水無情斬斷。望之儼然,令人莫敢靠近。

    而就是這樣儀表非凡、傲睨萬物的人,他深切地為你不值、為你不平。

    一開始,他也和那些賓客一樣言不由衷地向我恭喜道賀、傾祝于歸之喜,跟他們一樣親眼目睹著你降格以從、曲意俯就,像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樣冷眼看著這傾觴盈尊的虛情假意。

    當所有人都湧向門口一睹你今日之風華時,他卻一個人躲在無人的角落裡,自斟自飲,企圖用肉體上的麻木不仁來消減自己內心的傷痛。

    然而當你那委屈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時,他才發現他的這一企圖是那樣天真,那樣無知。

    那日的你一襲梅紅色衣裙,完美地襯托出了你的絕世芳華。

    盈盈玉貌,楚楚梅妝,口點櫻桃,眉舒柳葉,輕疊烏雲之發,風消雪白之跡。華容婀娜、舉止嫻雅,翩翩然若驚鴻凌波,婉婉兮若游龍乘雲,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端立於人前時,活脫脫分明一洛水伊人,宛在水中央。

    猛然間,他瞥見了那個堂而皇之站在你身旁的男人,雖然他們曾經也親如兄弟、情同手足,但今天這個男人卻將你據為己有,不僅如此他還刻意挽著你纖柔的玉手在大庭廣眾面前招搖過市,一臉得意地炫耀著他的齊人之福。